部門的例行會議上，周毅站在前面，面無表情地總結著今天的戰況和明天的策略。
“……今天雖然整體市場表現不佳，我們部門整體也出現了虧損，但相比其他部門，我們的風險控制做得還算到位。今天的損失，明天想辦法彌補回來就是。另外，今天除了常規操作，沒什麼特別需要注意的事項吧？”
一個交易員回答道︰“啊，是的經理。今天大盤整體呈現下跌趨勢，我們主要就是按照預案，做了一些關鍵板塊的對沖操作，用來管理風險敞口，沒有其他特別行動。”
“嗯，看樣子這波下跌趨勢可能還要持續一陣子，後面幾天繼續保持警惕，嚴格風控。”
“是。”
“都辛苦了。今天……提前下班吧。”
哇！連下班都提前了！
太好了！
甦皓一陣激動，趕緊回家下副本了！
會長還特意發短信叮囑今天要準時上線呢！
***
有句話說得好︰
這世上很多有趣的大事，往往都發生在你蒙頭大睡的時候。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因為地球是圓的。
當你在東半球鼾聲如雷時，西半球那邊可能正發生著驚天動地的大事。
等你第二天睡眼惺忪地醒來，打開手機一看，嘿，地球另一端與你不同的時區里，卻上演了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風雲變幻。
這一次，亦不例外。
第二天，凌晨。
天還沒亮，交易部就已經是燈火通明！
那些聞風而動、放棄了睡眠、第一時間趕到公司的交易員們，正圍在辦公室內，個個臉色凝重。
有的人甚至額頭冒汗，整個空間都彌漫著一股焦躁不安的氣息，像是一群炸了窩的馬蜂。
“經理！經理！！您看到那條消息了嗎？爆炸性新聞啊！！”
一個年輕交易員幾乎是撞開了周毅辦公室的門，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可思議。
“看見了。”周毅的聲音倒是異常平靜，平靜得有些反常。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他那放在膝蓋上、握緊的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
“印尼那幫官僚！他們腦子是被驢踢了嗎？！搞這麼大的動作，連個提前預警、連個風聲都不放？！就這麼……突然襲擊？！這他媽是想干什麼？！”
另一個交易員忍不住爆了粗口，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憤怒。
是的。
就在昨天深夜，當夏國的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時，一個足以撼動全球相關產業鏈的消息，平地起驚雷般地炸響了。
不，或許用“驚雷”來形容都不夠準確。
對于金融市場，尤其是對于他們這些在第一線搏殺的交易員來說，這簡直不亞于一場突如其來的、八級以上的大地震！
【印尼政府深夜突發公告︰即日起，將削減該國鎳礦石供應量30%！並正式啟動相關出口管制措施！】
印尼！那可是全世界最大的鎳礦生產國！
其在全球鎳市場的地位，舉足輕重！
但最近一段時間，由于全球經濟形勢等多種因素影響，鎳礦出現了階段性的供應過剩，導致國際鎳價一路下跌，印尼自然也不例外。
市場上早有預期，覺得印尼政府可能會出台一些“象征性”的措施，比如小幅減產或者喊喊話，來穩定一下市場情緒。
誰能想到……他們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直接掀了桌子！
“要是只減個百分之五，大家還能理解，覺得是情理之中。這……這他媽一下子砍掉百分之三十？！整整三成啊！他們是瘋了嗎？！知不知道這會對市場造成多大的沖擊？！”
“可不是嘛！”另一個交易員也跟著附和，語氣里充滿了怨念︰
“好歹提前吹吹風，給市場一點反應時間也行啊！之前一直裝死，搞得好像什麼都不會發生一樣，結果現在……直接就搞突然襲擊？這叫什麼事兒啊？！”
削減全球最大供應國出口量的30%！
這個數字，已經不僅僅是“沖擊”那麼簡單了！
這簡直就是一枚投入平靜湖面的深水炸彈！
足以在全球鎳相關產業鏈，乃至更廣泛的能源、材料領域，都掀起一場劇烈的、甚至是顛覆性的沖擊波！
而這也恰恰從側面印證了一點︰
印尼政府對于當前鎳市場的“糟糕局面”，已經忍無可忍，決心用最極端、最激烈的方式，來扭轉乾坤！
這麼一來，後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
全球鎳供應量將出現巨大缺口！
而那些高度依賴鎳礦的產業，尤其是昨天還在一片愁雲慘霧、被市場普遍看衰的電池行業，很可能就要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斷供”危機，從此改頭換面！
“但也不是所有搞電池的公司都能跟著沾光起飛。”周毅的聲音冷靜地響起，打斷了眾人的議論紛紛︰
“邏輯很簡單︰那些手里沒有足夠鎳礦儲備、或者說原材料庫存不足的公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成本如同坐火箭般飆升，最終被市場無情淘汰，哭都找不到地方。”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緊張的臉，繼續說道︰“反過來，那些早就未雨綢繆，或者僅僅是瞎貓踫上死耗子，倉庫里堆滿了“過剩”鎳礦石的公司，則會在一夜之間，從無人問津變成炙手可熱的香餑餑，坐享其成，大發橫財！”
然而……真正致命的，讓此刻整個交易部都彌漫著一股恐慌氣息的問題，卻並非僅僅是“誰賺誰虧”這麼簡單……
真正致命的問題在于——有相當一部分，甚至可能是絕大部分的交易團隊，都篤定電池相關股票會因為之前的利空而繼續下跌！
他們為了追逐利潤，在昨天，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經提前布局了大量的……空頭頭寸！
這！這才是眼下這群平日里冷靜沉穩的精英交易員們，之所以會如此失態、如此人心惶惶、亂作一團的根本原因！
一旦今天開盤後，電池板塊的股價真的因為這個消息而掉頭向上、瘋狂飆升，那麼那些持有大量空頭頭寸的家伙……他們面臨的虧損將會像雪崩一樣，以幾何級數擴大！
那絕對是災難性的！
足以讓一些交易員直接被掃地出門！
“那些手里有鎳礦儲備的公司名單，研究部那邊整理出來了嗎？”
周毅沉聲問道，現在必須立刻搞清楚哪些公司會是潛在的受益者。
“還、還沒那麼快，經理。”一個負責聯絡的下屬連忙回答︰
“研究部那幫人估計也才剛收到消息，正在手忙腳亂地玩命扒拉數據呢！不過……不過我剛才倒是听到一個小道消息，說……目前咱們國家，已知的鎳礦儲備量最大的電池相關公司，好像……好像就只有那麼一家！”
只有一家？！就在“一家”這兩個字鑽入耳朵的瞬間！
如同有一道刺目的閃電，毫無征兆地，猛地劈開了周毅混沌的腦海！
一個昨天還被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的公司名字，此刻卻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狠狠地燙在了他的意識深處！
他的心髒猛地一抽！
“難道是……”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用一種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干澀聲音問道，“……是格林美？”
那個下屬愣了一下，隨即眼楮一亮︰
“咦？對啊！經理您英明！就是它！就是格林美！您也知道了？我听到的消息也是這麼說的！他們說，今天格林美的股價……恐怕要直接開盤就漲停，甚至連續拉幾個漲停板都不奇怪！”
“……”
周毅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目光失去了焦點，空洞地望著面前虛無的空氣，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
辦公室里其他人的聲音、嘈雜的議論、緊張的呼吸……仿佛都在這一刻離他遠去。
“經理？”下屬看他半天沒反應，有些疑惑地叫了他一聲。
沒回應。
周毅的腦子里，此刻只反復回蕩著一個名字，和一個昨天還被他認定為“傻缺”“愣頭青”“關系戶”的身影。
甦皓。
那個太子爺。
昨天……就是那個小子……把上面給他的所有虛擬操作資金，用一種近乎愚蠢的方式，一把梭哈，全倉買入了……
格林美！！！
周毅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那個新來的……
他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難怪……”
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難怪昨天下午通知提前下班的時候，那小子興高采烈，笑得跟個偷吃了雞的黃鼠狼似的！”
當時他還覺得那笑容莫名其妙，甚至有點礙眼。
現在他才明白！
那根本不是什麼能早點下班的傻樂！
那他媽的……是勝利者的微笑啊！！！
印尼政府這記毫無征兆、堪稱發神經的回馬槍，別說他們這些普通的交易員了，恐怕全世界範圍內，都沒有哪個頂級的分析機構、哪個所謂的情報部門，能夠提前預料到！
市場上根本連一絲一毫相關的風聲都沒有！
“可是……”
周毅感到難以置信，一個巨大的問號如同泰山壓頂般砸在心頭。
“那個關系戶……”
“那個昨天還連分散投資都懶得做的家伙……”
“他媽的到底是怎麼提前知道的？”
周毅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陣陣發麻，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直沖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