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漸弱時，九月的衛校飄著桂花香，明朗踩著林蔭道上的光斑，諾基亞3310在褲兜里硌著大腿。
經過女寢3號樓時，他仰頭望了望晾滿白色床單的陽台。
"小明老板！跟我走！"白羽凡的破自行車叮當響著沖過來，車筐里堆著用作業本包好的烤紅薯。
"高學姐在香樟林擺了茶攤，就等你了。"
樹影婆娑的林子深處，季方語正往一次性紙杯里倒自制的酸梅湯。
她剪短了頭發，發尾俏皮地翹著，脖頸上銀鏈隨著動作輕輕搖晃。
高藝文蹲在地上鋪舊報紙，深藍色校服褲腳還沾泥。
"這種指甲油的顏色好看嗎？"
季方語突然伸手，涂著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在明朗面前晃了晃。
"肯定好看，我最喜歡就是淡粉色的指甲油。"
明朗從背包抽出文件夾，扉頁上印著"舒菲校園計劃2.0"。
陽光穿過香樟葉隙，在策劃書的sot分析圖上投下光斑。
高藝文湊過來看時，發間的金銀花味道混進風里。
"暑假期間我在藥材市場擺攤試了試用積分卡。"
她掏出個纏著紅線繩的筆記本︰"二十個女客戶里有十三個願意登記手機號，雖然她們多半寫的小靈通號碼。"
白羽凡掰開烤紅薯，金黃的瓤冒著熱氣︰"我跟車行老板談妥了，五輛二手自行車每月租金八十，不過..."
他舔掉指尖的糖稀︰"西區城中村的路況就像被炮彈炸過一樣，爛得一批。"
季方語突然輕咳一聲，從包里摸出四枚銀光閃閃的徽章。
甦菲的ogo下印著"校園合伙人"字樣，背面編碼在樹影里若隱若現。
"我表姐的五金廠做的，每個成本兩塊八。"
明朗的諾基亞突然在此時響起和弦鈴音，驚飛了樹梢的灰喜鵲。
其余三人瞪大眼楮看著他掏出那個藍色直板機——2002年學生黨里面能用諾基亞的可不多。
"是省代那邊許晚晴的短信。"
明朗快速按著物理按鍵，"他說今天新到了夜用410型..."話沒說完就被高藝文打斷︰"等等！這手機怎麼回事？"
樹影忽然靜止了，蟬鳴變得格外刺耳。白羽凡的紅薯僵在嘴邊，季方語的酸梅湯在紙杯里晃出漣漪。
明朗望著三雙灼灼的眼楮，明朗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但是目前二十萬美金是萬萬不能動，往後騰訊上市，06年07年股市大牛，這是實實在在的子彈，單憑明朗黃金右手和人形量化的稱號，足以大殺四方。
"我暑假...給美國公司做了個軟件。"
他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樹皮︰"賺了點小錢想著在學校做生意需要通訊設備，所以買了一個諾基亞。"
高藝文突然笑出聲，腕間的銀鐲叮咚作響︰"怪不得你有錢買諾基亞手機。"
她從筆記本里抽出手繪地圖，用紅筆圈出三個城中村。
"這里住著七家紡織廠女工，我摸過她們在外邊買的衛生巾，全是雜牌貨。"
季方語的鋼筆尖戳破了策劃書︰"所以我們是要把他們..."她壓低聲音︰"這些紡織廠女工全部拿下嗎？"
"要分階段。"明朗用樹枝在地上畫起金字塔︰"基層是校園直銷，中層做江州市西區的各個超市，頂層..."他指了指西邊隱約可見的開發區大樓︰"年底前拿下整個江州市西區的市場。"
白羽凡突然掏出一把鑰匙︰"我舅的倉庫，在濱江路77號。"
鑰匙齒上還沾著車行的機油，"他說要是我們真能月銷兩千箱，租金對半砍。"
四個人影在香樟樹下越湊越近。
季方語的酸梅湯杯子成了煙灰缸，里面摁滿寫滿算式的煙紙。
高藝文的紅頭繩不知何時綁在了戰略圖卷軸上，白羽凡的烤紅薯早涼成了硬塊。
"學校這邊要升級服務。"
明朗在"85市場佔有率"上畫圈，"每個宿舍發體溫計和痛經藥。"
"西區推廣用體驗裝。"
季方語在城中村位置貼上百事貼︰"附贈洗衣粉試用包。"
高藝文突然扯著明朗問︰"我們真要把西區市場佔領了，那些正牌的渠道推廣沒意見？"
蟬聲突然鼎沸！
明朗摩挲著諾基亞的橡膠按鍵說︰"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市場營銷各憑本事唄！"
季方語從包掏出四副勞保手套︰"那就開干，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她展開手套，掌心位置繡著各自的代號——明朗的是"π"，她的卻是"∞"。
當夕陽把香樟葉染成金箔時，白羽凡突然跳上自行車︰"我去車行改裝箱子，後座加裝帆布兜..."話音未落就蹬出老遠。
高藝文追著喊︰"記得在筐底墊防水布！"
剩下兩人收拾著滿地狼藉，季方語忽然按住明朗正在折疊的戰略圖︰"我們今年的這個計劃會不會太激進了一點？"
暮色中，諾基亞屏幕藍光照亮少年帶笑的嘴角︰"畢業之後你真的想去醫院做護士嗎？給病人擦屁股，在icu給病人接尿管？"
季方語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既然你不想畢了業去醫院不想天天給病人擦屁股，也不想去給病人接尿管，那我們就努力做好銷售。”
“也許在若干年之後，我們可以有自己的工廠，然後有自己的品牌。”
擁有十幾年銷售經驗的明朗清楚的知道，在日用品這一個賽道里面，你生產什麼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銷售渠道強不強。
只要搞定一個完整的銷售渠道，那麼後續建工廠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因為貨品生產出來完全不愁銷路，直接就可以變現。
這個時代還比較好，組建銷售渠道只要肯跑是沒有多大問題的，再過一二十年網絡銷售和自媒體直播銷售的興起，會讓銷售這個門檻變得越來越高，而那些五花八門的關鍵詞那些流量搜索和精準的流量獲取變得越來越專業，讓普通人越來越遙不可及。
他們踩著一地碎光走向倉庫，背影漸漸與那些在暮色中舒展的香樟樹影融為一體。江州衛校的秋天，就這樣裹挾著衛生巾包裝的 聲，悄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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