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貴城北門的城牆上只零星亮著幾盞油燈。守城的士兵們打著哈欠,倚在垛口上閑聊。突然,一陣 的聲音從城牆下傳來。
"什麼人!"守城軍官探出頭,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城牆下的陰影。
不過多久,十幾個黑苗漢子從草叢中鑽出來,肩上扛著沉甸甸的麻袋。領頭的苗人舉起手中的火把,火光映出他黝黑的臉龐︰"大人,我們是青岩寨的,按約定來送糧食。"說著他們指了指密林小路中兩輛停在路邊上的騾車。
軍官皺了皺眉,低聲對身邊的士兵說道︰"去,通知劉督軍,就說苗人送糧來了。"
士兵匆匆跑下城牆,不一會兒,劉現存披著大衣出現在城樓上。他眯著眼看了看城下的苗人,揮了揮手︰"老規矩讓他們把東西放下面吧。"
苗人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後,紛紛將騾車感到了門洞里,隨後開始卸貨,等到卸完貨過後,那個身上紋著五仙吞日紋身的男子賠笑著向上面揮了揮手,上面點了點頭。放下了裝錢的籃子。
眾人清點了一番,發現這次的比上次少了五分之一。一旁的決定就這樣行了,趕緊完成任務。但是紋著五仙吞日紋身的男子留了一個心眼,他感覺應該是有人在試探他們。想到這里他揮舞著手中的火把道︰“哎!上面的!怎麼少了五分之一啊!”
城牆上的副官看了看下面揮舞火把的人,隨後縮回頭,看了一眼劉現存,劉現存點了點頭,這批食物應該沒問題。在他看來想要坑他們的人一定會想著趕緊拿錢走人,而如果是真心實意想要做生意的一定會計較錢財的得失,殊不知他哪點小聰明早已經被看穿了。
紋著五仙吞日紋身的苗人男子在重新接到銀元,仔細數了數。對著上面的人比劃了一下。其中一名男子偷偷從一個麻袋中掏出一個銅制鬧鐘,扭了一圈,放在堆放的麻袋旁邊。
“轟!”
銅制鬧鐘的指針剛劃過十二點,麻袋堆突然炸出刺目白光。氣浪掀翻三丈內的士兵,門洞頂部的條石崩裂成碎塊,千斤重的包鐵城門被整個掀飛,在半空解體成燃燒的焦木。劉現存被氣浪拍在城樓立柱上,耳孔滲出血絲,視野里全是簌簌下落的牆灰。
滲漏的桐油混著火藥顆粒,順著地磚縫燒成蛛網般的火線。三輛彈藥車被引燃,接連炸開的火球將城牆馬道變成煉獄。斷肢掛在垛口箭孔上,腸子纏住滾落的擂石,焦糊味混著血腥氣灌進劉現存喉嚨。
"蕭河要總攻!炮隊上城牆!"他嘶吼著拔出佩劍,城樓哨塔的銅鐘瘋狂震響,無數火把從兵營涌出。可預想中的炮火覆蓋始終沒來。城外密林里確實支著24門fh18榴彈炮,但所有炮口都蒙著防雨布——蕭河壓根沒填裝炮彈。這發現比爆炸更讓劉現存膽寒。
城內
油燈在染坊天井里晃出鬼影,三十幾個腳夫蹲在地上傳看粗麻布——上面用木炭畫著正是武器庫的所在位置。獨眼漢子用豁口陶碗敲了敲磨盤︰"劉閻王搶糧那夜,他就沒想著讓我們這些窮苦人活著!前天我閨女餓得啃觀音土脹死了。明明是他惹出的禍事非要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來給他抗罪過。"
門栓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突然響起,眾人轉頭看見三個黑衣漢子立在門口,領頭那個掀開面巾,露出頸後青虯蠱紋︰"不知道各位考慮得怎麼樣了!?我家蕭先生已經在城外等候多時了,如今城內大軍都大多數已經到了北門去了。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啊!"
腳夫們的呼吸粗重起來。“瑪德!和姓劉的拼啦!”
子時三刻,巡更人梆子剛敲過,染坊後牆突然翻進五個黑影。他們抬著浸透桐油的棉被,裹住武器庫鐵鎖。火苗竄起時,庫房里正在打盹的守軍排長,突然被割喉的熱血潑醒——幽靈軍第三小隊從氣窗潛入了。
"搬空!搬不走的澆火油!"蜈蚣刺青漢子踹開彈藥箱。等腳夫們沖進來時,庫房里七百支漢陽造早已擦淨槍油,整整齊齊碼在條凳上。
染坊掌櫃捧出給城隍爺祝壽用的紅綢,撕成布條分發給眾人。糧行賬房先生抖開賬本,在空白頁用朱砂寫下"討糧"二字,然後和紅布條扎在一起。所有人的人都在緊張地四處張望,等待那個命令的信號。
當綠色信號彈劃破夜空時,“動手!”所有的暴民紛紛沖了出了院子。
三百條紅巾像血浪般漫過街市——他們專挑背著傳令旗的通訊兵打,潰兵逃竄時撞翻了油燈,火舌轉眼吞了縣衙門口半條街。
劉現存看著身後燃起的火光,和四處匯集的暴民們。他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城里的那幫被他征糧的泥腿子們反了!
"督軍!南門守軍嘩變了!"渾身是血的副官撲來報告,"他們說隊伍里面有人說服了駐守的田家棟團長..."
話音未落,當第一發子彈擦過劉現存軍帽時,城外突然響起蘆笙長鳴。八千苗兵舉著火把從林間現身,卻只是齊聲呼喝並不沖鋒。劉現存看著城內暴民與城外火光,突然笑出聲︰"好個蕭河,連發炮彈都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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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現存坐在城門樓內門的青磚地面上,未散的硝煙在月光里浮沉。劉現存獨坐在榆木茶台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紫砂壺的裂璺。正裊裊升騰著熱氣,與這殘酷的戰爭場景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凝視著遠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多時,樓梯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當蕭河的皮靴踏上最後一級石階時,檐角銅鈴恰被夜風撞。
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劉現存身上,兩人從未見過面,可此刻,卻默契地像相識已久的朋友一般,沒有絲毫初見的生疏。
"蕭先生比電報里還年輕。"劉現存頭也不抬,拎起銅壺往茶海注水。沸騰的水汽裹著鐵觀音的蘭花香漫開,卻壓不住他袖口沾染的火藥味。"我像你這歲數時,還在給老督軍牽馬。"
“沒想到,第一次與你這個青年才俊見面,竟是在這劍拔弩張的地方。” 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復雜,有對眼前局勢的無奈,同時語氣中帶著一絲對蕭河的好奇。
蕭河解下披風搭在垛口,露出內里剪裁利落的西洋馬甲。他從懷中掏出鋁制雪茄盒,金屬開合聲清脆如刀劍出鞘。"劉督軍試試這個?"一根深褐色的科伊巴雪茄滑過茶台,“去年從古巴哈瓦那港弄來的。”
劉現存接過雪茄在鼻下一寸處虛劃,煙葉裹著焦糖與皮革的氣息刺入鼻腔。他忽然眯起眼,像嗅到獵物的老狼︰"1912年產?那年古巴鬧颶風,煙田十不存一......以前的時候……遇見過松坡將軍,他老人家……也是這個愛好者……"拇指撫過茄衣上燙金的廠徽,"蕭先生好本事。"
"比不上督軍。"蕭河擦亮思州火柴廠特制的磷火,幽藍火苗舔上茄腳,"二十年前您用五車煙土從滇軍提督那里換一個營的裝備,听說連當時小日子領事都夸您會做生意。不過說到松坡將軍的話……他手下的手槍隊隊長……現在在我手下當差。"
劉現存就著火深吸一口,濃煙猝然嗆進肺管。他弓背猛咳,額角青筋在月光下突突跳動,手中茶盞潑出的鐵觀音在桌面洇出深色地圖。“張牧之那小子?”
蕭河輕笑出聲,兩指夾著雪茄示範性地吐了個煙圈︰"督軍,這是口腔細品的物件,不是水煙筒。嗯,就是他。"
劉現存笑罵道︰“外國煙,真他媽麻煩。” 但他還是學著蕭河的樣子,讓雪茄的煙霧在口中過了一圈,緩緩吐出,臉上露出一絲意外︰“嗯,這麼一品,感覺這煙其實還不賴。”
城樓下忽然傳來騷動。馬邦德正指揮苗兵收繳槍械,某個黔軍老兵突然暴起奪槍,被張亦一槍托砸碎膝蓋骨。骨裂聲混著慘叫刺破夜空,劉現存卻像沒听見似的,專注地學著蕭河的樣子讓煙霧在唇齒間流轉。"別說……多抽幾次……有點意思......像抽上等的雲南煙膏。"他忽然用茄尾點點茶海,“配這安西鐵觀音倒是糟蹋了。”
蕭河從馬甲內袋摸出個錫罐,普洱的陳香瞬間蓋過硝煙︰“ 海茶廠民國五年的老茶磚,怎麼樣?試試?”
兩人間的空氣突然凝滯。劉現存斟茶的手頓了頓,滾水澆在茶寵上騰起白霧——那是只缺了角的貔貅,金漆斑駁處露出底下粗陶本色。
兩人看著一輪圓月的星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只有微風輕輕拂過,吹動著衣角。劉現存率先打破沉默,他的目光望向遠方,聲音有些低沉︰“其實,我知道自己的貨物在尊縣被劫,是我外甥王紋華干的好事。” 他頓了頓,轉過頭看向蕭河,眼中帶著一絲迷茫與懊悔︰“我時常在想,如果當時我控制住自己的貪欲,不襲擊你的東化鄉,我們會不會就不會鬧到現在這一步呢?”
劉現存脖頸驟然漲紅,隨後激烈咳嗽了起來,雪茄灰簌簌落在里面的軍服白襯衫上。蕭河則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在後面給他順氣。
“老毛病了!以前渡江的時候讓水給激的。”良久,劉現存才止住了咳嗽。
蕭河笑了笑坐回了原位,拿起茶壺,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邊倒邊說︰“你說……你劉現存和王紋華對我來說,誰重要?” 劉現存聞言,微微一愣,先是下意識地說︰“我自然是要重要一些。” 但看著蕭河那耐人尋味的表情,他又試探著說了句︰“王紋華對蕭先生你重要?”
蕭河慢條斯理地碾熄雪茄,火星在青磚上烙出焦痕。他從公文包抽出一張蓋著北洋大印的委任狀,綢面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黔州省省長......。"說話間,他又從懷里掏出一張委任狀,緩緩放在桌上,這兩張是老段給蕭河批的黔州省省長和督軍委任狀。
蕭河擺了擺手,輕聲說道︰“好了,別猜了!你們兩個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劉現存的目光在印章上停留了足足半分鐘,突然爆發出夜梟般的大笑。他笑得前仰後合,瓖金假牙磕在杯沿叮當作響,笑到劇烈咳嗽才勉強止住︰"好個一石二鳥......好一個以一敵二,倒給你清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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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外甥都被你這條潛龍給耍了!不過,被你這麼一號人物打敗,我和我那笨蛋佷子輸得不冤!”
城樓西側突然傳來整齊的踏步聲。張亦正帶人接管城防,德式軍靴砸地的節奏驚得夜梟撲稜稜飛離鐘樓。劉現存望著遠處苗兵肩頭嶄新的中正式步槍,忽然伸手︰"槍。"<1900,黃金雕花在月光下流淌著蜂蜜般的光澤。"曹瑛兒子曹少 的寶貝......曹瑛也死在它手上……"
“倒是有些榮幸呢!”劉現存退出彈匣看了眼僅存的子彈,忽然吹起段荒腔走板的川劇的調子。他搖搖晃晃起身,外面套的織錦馬褂下擺掃翻了茶海。順著城門樓子,緩緩走向門樓里面的三層。當他登上三層,站在城垛邊,俯瞰著整個貴城時,微風吹動他的頭發和衣服。他最後一次深深地呼吸著這熟悉的空氣,眼神中滿是眷戀與決絕。
“砰!”
正往普洱里添第三道水。茶湯入喉的苦澀里,他听見重物墜地的悶響,接著是馬邦德壓抑的驚呼。
晨光刺破硝煙時,蕭河站在垛口點燃最後一支雪茄,看著劉現存的尸體被抬上騾車。何敬之突然掙脫守衛撲到車轅前,十指深深摳進棺木縫隙︰"他說會讓我親手埋了王紋華......他說......為什麼……"
"滇省的普洱。"蕭河解下錫罐拋過去,"替我給劉督軍陪葬。"蕭河摸了摸臉,又補充道“我那兩盒雪茄也一並吧!”
茶香混著晨霧在城頭彌漫時,凱瑟琳的電報到了。新的三百德意志飛行員已經跟隨著凱瑟琳的長輩們到達了思州,而兩架裝配思州特種鋁的飛機,也已經配裝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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