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越來越緊,像是預示著什麼事情即將來臨,稍縱即逝的氣氛愈加壓抑。
這兩天,整個東區倉庫的氣壓低得嚇人,連平常喜歡哼歌的阿虎也開始戴著耳機干活,眼神飄忽,似乎在避開什麼或者,內心正經歷著風暴。倉庫原本是一個可以讓人放松的地方,大家彼此打鬧、相互調侃,而如今卻彌漫著緊張和冷漠。
那一批被鎖在後倉的貨已經整整三天,大柱沒再來過,連一個電話都沒有;而老六則從第一天起,就再也沒有出現,寂靜的倉庫仿佛被陰霾籠罩,令人窒息。
第三天上午,我站在倉庫邊上,目光死死盯著監控死角,心中惶惶不安。
這一車車的面料進出,如同被人間的喧嘩淹沒,然而我的心情卻沉重如鉛。阿寶湊了過來,神情小心翼翼,小聲說道︰“哥,老六是不是在躲咱們?” 他的話讓我一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我沒有立即回答,任憑時間像細沙從指尖流逝。片刻後,他又嘟囔了一句︰“以前你出事他第一個出來幫你,現在……人呢?” 我淡淡回他︰“人走不走,得他自己說。” 這是我唯一能給出的解釋,然而這句話讓我自己也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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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決定讓阿寶去請老六來後場喝兩杯。我想有必要把事情攤開,面對面地聊一聊,這樣可能更能解決潛在的問題。
阿寶嘖了一聲,似乎在說我太天真︰“他可能不來。”
“那我等。”我沉聲說,語氣中帶了些執拗。
夜里九點,鐵皮門發出了一聲吱嘎的響聲,老六終于來了。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泛白的夾克,雖然表情依舊不緊不慢,那雙眼楮卻顯得失去神采,仿佛破了的帆布口袋——什麼都裝不了,也裝不出神。
他手里提著兩瓶啤酒,遠遠就坐下了,扭開一瓶丟給我︰“你找我,不會只是想喝酒吧。” 語氣中多了一份淡漠,令我心頭一緊。
我接過酒,沒回話,心中翻涌著無數的疑問。
他端起酒瓶,喝了一口,目光在夜色中游移︰“那批貨,你怎麼想?”他問得不緊不慢,仿佛在試探我的底線。
我直視著他的眼楮,回應道︰“還能怎麼想?我扛下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執著與無奈。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緩緩地說出一句令我心頭一緊的話︰“你是不是覺得,誰不陪你扛的人,就是不講兄弟了?”
這句話像一根刺,深深扎進我的心里。我不語,只是沉默地看著他。他繼續說道︰“淨空,你不覺得你現在,已經不是我們這一桌上的人了嗎?” 他的話在空氣中迸發出刺耳的回聲,讓我感到一陣暈眩。
我握著瓶子的手微微收緊,感覺到手心里的汗水滲透了酒瓶,冷卻著內心的熱血。
“你變了,”他說,“你說得少了,看得遠了,動手也狠了。”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和嘆息,像是為我感到遺憾。
我抬頭,與他對視︰“那你想說什麼?”
他的眼神略過我,似乎厭倦了這樣的對話,最後淡淡說出一句︰“我不想背你。”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但每個字卻像釘子一般,釘在我的胸口,不斷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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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一口酒,喉嚨像被火燒,烈酒的刺激感直沖腦海,醞釀出一陣前所未有的焦灼。微微的酒意隨著體溫上升,仿佛為我帶來了勇氣,卻又如同雙刃劍般割裂著我的心緒。
“我沒叫你背我,”我低聲說,聲音低沉卻堅定,“我也沒想過把你綁在車上。”這句話在我心中掙扎了許久,如今終于鼓足了勇氣說出。
老六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對我的反應略感意外。他的面龐不再是我熟悉的那種銳利,反而多了幾分疲倦與惆悵。“那你今天找我干嘛?”他的語氣依舊保持著一貫的淡漠,但我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波動。
我凝視著他,緩緩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我只是想問一句,你還把我當兄弟嗎?”這句話如同一根刺,深深扎進了我心里,期待著一個明確的回答。
老六頓了頓,輕輕笑了,那個笑容很溫和,跟以前一樣,卻帶著一絲我無法捉摸的苦澀。“我從來沒說過不當你兄弟,”他說。他的聲音溫柔,卻又透著一絲猶豫,“只是你這條路,我走不動了。”
他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似乎是在掩飾心中的沉重。那一刻,我看得出,他試圖用輕松的姿態掩蓋內心的掙扎,但在我看來,這份輕松顯得格外虛偽,卻又讓人心疼。
“你比以前聰明多了,也狠多了,但你也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了。”他直視我,目光中流露出難以言說的復雜,仿佛在審視著我曾經的模樣與如今的變化,他心中有了又一重的失落感。
“我怕你哪天爬太高,摔下來的時候,把我也帶下來。”他的聲音變得低沉,仿佛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心上。那一刻,我明白他所說的不是失去,而是一種隱隱的情感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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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再看我,轉身離開,留下我獨自坐在那空曠的倉庫里,心中百感交集,回蕩著他那句沉重的告別。
—
我坐在空曠的後倉,看著老六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他是被黑暗吞沒的星光,閃爍了一瞬,便不再可見。月光透過倉庫的窗戶灑落在地面,映出斑駁的光影,仿佛為了掩飾這份寂靜而拼命做著一些努力。
我的思緒漫無邊際,回到了過去那些日子。那時,我們經常在天台抽煙,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仰望星空。嬉笑打鬧,分享著彼此的夢想與秘密。我們聊笑話、聊游戲,聊著那些輕松快樂的小事。老六曾經告訴我,他的父親因犯事入獄,母親則為了追求另一種生活拋下了他。他的孤獨讓我心疼,而我卻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人——都是在困境中掙扎求生。我們都是彼此的依靠,我是他的朋友,他是我的戰友。在那時,所有的痛苦和艱辛似乎都被拼湊成了堅不可摧的情誼。
然而如今,我知道,這一切都已經不再。我們的路已然不同,我在成長中越走越寬,而他似乎被困在了某個死胡同,無法再向前。是我成長得太快,還是他的世界停止了轉動?這種不舍與無奈交織在一起,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我緊緊束縛在這個空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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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開筆記本,寫下︰
“兄弟兩個字,不是拉一把那麼簡單。”
“兄弟是在你前面擋刀,也是在你背後看你是不是還值得擋。”
“老六說他不想背我。”
“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值得讓人背。”
我想了很久,最後寫了一句︰
“這路,是不是只有一個人能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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