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清拿起床邊的頭盔,按下了開關,但頭盔的電源信號顯示電量不足。
    “虎落昨晚用了這個頭盔。他的身體本來就完全沒有恢復,使用這個對他的負荷有點太大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簡清喃喃自語道,又沿著床邊檢查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你們看這里!”石武拿起魔杖,對著牆壁輕輕一掃,一團紅色的氤氳立刻浮現出來,就像清晨的霧氣般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那是什麼?”簡清問道。
    “昨晚有一個極其強大的靈來到了虎落的房間。”石武拿出龍角匕首,試探性地放進氤氳之中,沒有任何反應,“看起來不是惡靈。或許因為這個靈,虎落才使用了頭盔。”
    “兌說,這是龍的氣息……”阿澤靠近牆壁,輕輕地聳了聳鼻子,“一條強大的龍,如果兌的記憶沒有混亂的話,很有可能是辰龍的氣息。魔王卜曾經和辰龍對戰過,他對這個氣息很熟悉。”
    這個兌,一想到他還盤踞在阿澤的體內,簡清就非常地不爽。兌會影響阿澤的神智,放大阿澤內心的黑暗面。可是兌幾次三番地救了他們,也是不爭的事實。目前的他們並沒有辦法把兌從阿澤體內逼出去,況且,越接近龍之國,他們也越依賴于兌提供的情報。
    簡清有些焦躁地撓了撓頭。短短的狼毛隨著他的爪子帶動的氣流飄向了空中。
    “別化身蒲公英了,我都快被你搞得狗毛過敏了!”能貓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你還說呢,現在整個船上就你掉的毛最多!”簡清沒好氣地回應道。
    “沒辦法,我的換毛季到了,我也控制不住!”能貓有些委屈。
    “貓科嘛,一年換兩次,一次換半年。”尚鍽打趣道。
    “好了,你們總是愛把話題偏到十萬八千里去!”阿澤立刻打斷關于掉毛的話題,“現在我們怎麼辦呢?船已經靠岸了,當務之急是去找一個醫館,替虎落療傷。石武也需要去買些魔藥材料,不是嗎?”
    不愧是阿澤,越來越有主見了。簡清溫柔地看著他。以前總愛問簡清下一步該做什麼的小狐狸,也漸漸地有了領導人的氣質。這半年來,阿澤離開校園後,真的是飛速成長了起來。
    “先按照阿澤說的辦吧。”簡清點點頭,從懷里拿出了地圖,攤在床上。地圖上描繪了平琴島的幾個重要的城邦,港口和聚落,以及主要的道路。目前他們位于平琴島南方的港口,通往蕪洲的商船就是從這里出發的。港口旁邊是一個很大的商業中心,叫做溫格爾格集市,那里售賣著來自于龍之國,千岳島,以及盤古大陸的商船帶來的各種商品。當然,也不乏醫館,客棧,酒館和妓院。形形色色的獸人穿梭在這片集市。
    “平琴島上一共有七個自由貿易城邦,每個城邦的法律習俗都不相同,但是有一點是一樣的,無論在哪一個城邦里犯了事兒,都會淪為奴隸!”簡清對著能貓說道。
    “干嘛?干嘛就對我說?”能貓立刻不高興了起來。
    “提醒一下你,不要惹事。”簡清立刻收回目光,轉向眾人,“這里有很多來自于龍之國的人,雖然我們不一定前往龍之國,但既然昨晚很有可能辰龍來找過虎落……不對,應該說是來找過寅虎,那麼我們恐怕免不了會去龍之國一趟。因此,能搜集的情報,也盡量搜集。龍之國對我們而言太陌生了。”
    眾人都嚴肅地點點頭。
    “可是……”只有歐陽石虎趴在虎落的枕邊,撅著嘴巴,“虎落想要回家,不是嗎?”
    “當然!”簡清語氣軟和了下來,他走到石虎身邊,也蹲下身子,“等虎落醒來,我們會尊重他的想法。如果他要回家,那麼溫格爾格集市可能就是我們的最後一站了。”
    石虎笑了笑,然後伸出小手摸了摸正在沉睡的虎落的小臉,“我也想回家呢,虎落,和你一起回家!”
    簡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看著石虎小小的身軀,他突然又意識到了一件事情,“石虎是人類,去集市上太顯眼了,還是留在船上……”他環顧四周,然後看向了尚鍽。
    尚鍽點點頭,“放心好了,我會照看好石虎的。在你們回來之前,我也會看好我們的船。”
    “事不宜遲,我們先帶著虎落去就醫。”簡清輕輕地抱起虎落,像抱著一只貪睡的小貓咪一般。阿澤、石武和能貓跟著他一起離開了船艙。
    天氣和煦,沒有一絲雲彩,晴空比大海還要藍。風兒吹過,簡清聞到了久違的但熟悉的青草和土地的芬香。離開蕪洲已經兩周了,再次踏上陸地,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明明大地是那麼地堅實,但簡清卻又感覺它似乎還在隨著海浪輕輕地搖晃。不過好在很快他便找回了在陸地上的感覺。穿過碼頭熙熙攘攘的水手和船員,他們很快就看到了由棕櫚樹和椰子樹的樹干搭建起的簡陋但富有熱帶風情的集市的入口。
    石武拿著地圖,找到入口處的一個老嫗她打探這里的醫館。老嫗慢吞吞地看著地圖,然後用手指了指圖上的一點,“這里,如果你們要找溫格爾格最好的醫生,她就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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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婆婆。”石武收起地圖,連聲道謝。
    “你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老嫗灰蒙蒙的眼楮掃視著他們幾人。簡清不太喜歡她的目光,軟弱無力,卻深入骨髓。
    阿澤點點頭,“婆婆,我們是听說這里有很厲害的大夫,所以來求醫的。”
    老嫗的目光定格在了簡清懷中的虎落身上,“懸壺美人是你們能在這里找到的最好的醫生。若是她都無計可施,你們便該動身返程了。”
    “懸壺美人?那個醫生是一個美麗的女子?”能貓驚喜地問道。
    老嫗只是笑了笑,“她是被聖哈斯特修女會掃地出門的毀誓者,靠近她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說完,她便佝僂著身子離開了。
    “有這麼玄乎嗎?”能貓撓撓頭,他的貓毛也像蒲公英一樣飛了起來。
    溫格爾格集市佔地不小,是規整的正方形,四周都是泥磚砌成的小屋子,還有樹干圍成的牲畜圈欄。那些多半是定居在集市中的民居,有些小屋子上飄著旌旗,上面用通用語寫著某某酒廳,或者某某客棧,附近的船員應該都是去這些地方落腳的。畢竟到了港口,誰還願意睡在船上呢。集市的中心處是由一個又一個攤販構成的宛如迷宮的擁擠聚落。它們都是一條草席搭在地上,擺上各式各樣的商品;又一條草席撐起來做成天棚,遮擋毒辣的日光。吆喝聲此起彼伏,簡清根本听不清楚誰在叫賣著什麼,更別說有些還不是說的通用語。
    “你感覺這里怎麼樣?”簡清問跟在身邊的阿澤,看他一臉藏不住的興奮,這里的異域風情似乎讓沉悶許久的阿澤終于開心了一些。
    “小時候在書上就讀過介紹平琴島自由貿易城邦的散文,後來也在電視和電腦上看過這樣的場景,但是親身經歷,果然還是不一樣的。”看阿澤的樣子,恐怕晚上就要寫一篇屬于自己的散文了。
    “有什麼不一樣?”石武問道。石武似乎沒有阿澤那般興奮,不過他一直在關注各個販賣藥材的攤販,一路走來,他是停下腳步最多的那個人。
    “就比如說,我小時候學的語文課上那篇《溫格爾格的清晨》。上面說,當嶄新的陽光鋪在這片金色的大地上之時,那些沉睡了一整晚的香料,藥材,瓜果,美食仿佛也在那一刻醒了過來。它們伸展著自己的身軀,便是那些蓋在它們身上的迷人味道,在同一時間釋放開了。這個時候,這里就變成了戰場,一場嗅覺的戰場。當光線穿過集市的時候,任何人都能看到這場戰爭的硝煙。”
    “你還能把小學語文課文背下來?”能貓驚掉了下巴。
    “你難道不行嗎?”阿澤驚訝地看著能貓。
    能貓悻悻地聳聳肩。
    “這里和你課文里說的還挺像的。”簡清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各種味道混在一起,簡直要我的命。”
    “是啊,我是覺得,這里並沒有課本上寫的那麼美好了。”阿澤笑了笑,“課本上可沒寫這些揚起來的的黃色塵埃,還有商人們在烈日下曬出的一身臭汗。”
    說完,阿澤就捂住了鼻子。
    “這就是所謂的,距離產生美吧。”能貓也笑了起來。
    擠過一條窄窄的通道,他們進入了下一片售賣珍奇動物的片區。這里的味道更加難以形容。但是,眼前的景致也更加奇幻。簡清看到了各種以前從未見過的生物。擁有巨大的獠牙和嬌小身軀的灰耳象,有著獅子一般威武的頭顱和蠍子一樣邪惡尾巴的古怪動物,遍布黑白相間條紋的巨嘴鳥,還有在封閉的玻璃缸中會不停變換形態的變形魚……
    “你以前知道這些生物嗎?”阿澤問石武,畢竟石武以前是魔物科的探員,對各種魔法生物應該都很熟悉。
    但石武卻搖搖頭。他此刻眼楮也離不開這些生物。這些在他領域中,卻超出了他認知的生物想必也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作為入侵者的後代,我們對這顆星球本來的生物太不了解了。”石武喃喃自語。
    雖然這里的場景難得一見,但是他們沒有在這里過多地停留。按照那個老嫗指的地方,他們繼續折轉了幾條街道,路過了各式各樣的香料,珍禽異獸形狀的頭盔,精巧奪目的珠寶首飾,風格各異的布料衣衫,最終到達了溫格爾格的最北邊那排小房子處。其中一間小房子上用通用語寫著“醫館”二字,想必就是懸壺美人的店了。
    簡清看到一直走在他身後的能貓已經加快了腳步,昂首闊步地朝著醫館里走去,想拉住他都來不及了。為了防止這家伙唐突了醫生,他也只好加快步伐。
    幾人來到了醫館門口,還未進門,便看見了那位“懸壺美人”。她是龍族人,米黃色的龍角溫潤如玉,龍角下是細膩的白色絨毛,猶如清幽的白蘭花。她的眼眸深邃,目光流轉在她面前的病患上,仿佛能洞悉人心,又似含著淡淡的憂郁。她的發髻輕輕挽起,幾縷青絲隨意垂落,更添了幾分隨性的風情。可惜的是,一簾輕紗遮住了她的面龐,就像風中搖曳的荷葉遮住了清新脫俗的菡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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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能貓不禁感嘆道。
    懸壺美人給面前的患者開了幾副藥,那人連聲感謝,拿著藥單去旁邊抓藥了。她轉過頭,對著門口站著的簡清他們輕輕招了招手,能貓便像條魚一般溜了進去。
    “這位先生,您身體有何不適?”大夫問能貓。
    “我……我感覺心髒跳得很快……”能貓一臉燦爛的笑容,直勾勾地盯著她。
    簡清無語了,抱著虎落直沖沖走了過去,一腳把能貓踹開,“大夫,不好意思,我這朋友就是喜歡交朋友。生病的是我懷里的這只小老虎,煩請您幫我們看看。”
    大夫看了一眼狼狽的能貓,抬起手半掩面而笑,儀態優雅極了,仿佛是古畫中走出來的美人一般。
    能貓尷尬地嘿嘿一笑,“跟您開玩笑的,您別介意。快幫我們看看這個小家伙吧。”
    美人將目光收回到虎落的身上,但只一眼,便皺起了眉頭。她輕輕地挪出虎落的小胳膊,把手搭在上面,神情專注,仿佛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她和虎落二人。
    “這個孩子受過重傷,筋骨寸斷,本不該還活著的。”美人眼中是憐憫與震驚,她急切地看著簡清,似有慍色,“你們如何能讓一個孩子受這等傷害?”
    簡清心中的自責又被喚起。
    “大夫,說來話長,現在我們只想知道能不能治好他。”石武開口道。
    美人看向了石武,似乎這才注意到他一個衣袖中是空空蕩蕩的。
    她思忖了片刻,“我只能說我會盡力一試,但是需要耗費的藥材恐怕不是我這里能滿足的了。”
    “不管需要什麼,我們都會買回來的,只要能治好他!”阿澤焦急地說道。
    “先把這個孩子抱去後院,找張床讓他躺著。”
    美女吩咐一個伙計帶著簡清他們去了後院,這里擺著六七張床,其中兩張床上還躺著人,看起來都病得不輕。簡清輕輕地把虎落放在一張床上。這時,美女端來了一盤銀針,“我先讓這孩子醒過來,後面的治療需要他告知我用藥後的感受。”
    簡清點點頭,離開了床邊。
    美人緩緩坐下,拿出了一張溫熱的毛巾,先小心地擦拭了虎落的臉。然後挽起袖子,伸出玉指,捻起一根銀針,毫不猶豫地朝著虎落的額頭扎去。
    阿澤別過了頭,簡清摟著他,輕輕撫著他的背。
    “不用擔心,阿澤,一定會沒事的。”簡清輕聲安慰道。
    美人慢慢旋著銀針。每一根針都仿佛擁有生命,隨著她的呼吸和意念,恰到好處地刺激著虎落的穴位。
    在第四根針扎進虎落的鼻梁之下時,虎落睜開了眼楮。
    “這里是……”虎落打量著這個陌生的環境。
    突然,虎落直勾勾地看著美人,然後驚恐地大叫了起來,“龍……龍!”、
    他伸出小手想要把美人趕走,卻抓住了美人的面紗,將面紗扯了下來。
    “虎落,別這樣!”阿澤立刻抓住了虎落的小手,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但簡清,還有他們所有人,這時都看到了,“懸壺美人”的臉上,有一塊極其恐怖的燒傷,就像俊秀的樺樹樹干上,長出的丑陋不堪的蟲癭。美人這個稱號,簡直是對她莫大的諷刺。
    她只愣了一下,便掩面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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