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兩三分鐘的功夫,一個身材微胖,穿著同樣藍色制服,但明顯更顯幾分派頭的中年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旁邊的張衛國。
他眯了眯眼,似乎在回憶,然後恍然道︰“上次跟吳大剛一起喝酒的那個張老板?”
張衛國趕緊迎上去,笑容滿面︰“王哥,好記性!是我,張衛國。”
王勇臉上露出笑容,朝他招了招手︰“哦哦,想起來了。來,跟我到我辦公室說。”
“好 !”張衛國應了一聲,跟著王勇穿過一個掛著“線路維護組”牌子的小門,進了一個十來平米的獨立辦公室。
辦公室不大,一張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個鐵皮文件櫃,桌上放著一部黑色的轉盤電話,牆上貼著一張德山市地圖,上面用紅藍鉛筆畫著不少圈圈和線路。
“坐,小張。”王勇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自己則在辦公桌後坐下,隨手拉開抽屜,摸出煙和火柴,自己點上一根,又把煙盒推向張衛國。
“王哥,我這兒有。”張衛國連忙從包里掏出自己的煙,先給王勇遞上一根,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
王勇吸了口煙,吐出個煙圈,看著張衛國,開門見山地問道︰“說吧,小張,今天來找我,是有啥事?”
張衛國也不繞彎子,把帆布包放在腿上,從里面掏出一個用報紙裹著的小包,不著痕跡地推到王勇的辦公桌邊上,壓低了聲音道︰“王哥,上次在酒桌上跟您提過,我那服裝店想裝部電話,這不,今天特意過來辦手續,還請王哥您多幫忙,給打點打點,通融通融。”
王勇的目光在那報紙包上停留了一瞬,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小張啊,既然你找到我王勇了,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他頓了頓,像是估算了一下,說道︰“現在申請裝電話的確實多,指標也緊張。不過你放心,我給你想想辦法,插個隊。順利的話,一個月左右,保證給你裝上。”
張衛國一听這話,心里頓時踏實了,臉上笑容更盛︰“那可太謝謝王哥了,事成之後,我再單獨請王哥吃飯!”
王勇擺了擺手,拿起桌上的報紙包,隨手拉開抽屜,把包扔了進去,動作自然流暢,仿佛做過千百遍一樣。
“吃飯的事以後再說,錢我收了,事兒我肯定給你辦妥帖。你先去外面排隊填表,把申請表交了,押金也交了。剩下的,就等我消息。”
張衛國心里清楚,這二百塊錢,就是買個“插隊”的資格和王勇的“關照”。
只要他肯收錢,就說明這事兒能辦。
張衛國連忙站起身︰“好 !那我就不耽誤王哥您工作了,我這就去辦手續。”
“嗯,去吧。”王勇點了點頭。
從王勇辦公室出來,張衛國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他又回到營業大廳,等了大概半個鐘頭,終于輪到他。
填表,審核,交押金,一套流程下來,又花了十五分鐘。
辦完所有手續,張衛國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指向十一點五十。
他走出電信局大門,騎上自行車,在街上找了家國營飯店。
張衛國點了一個辣椒炒肉,一個炒青菜,就著兩碗米飯,簡單解決了午飯。
吃完飯,他沒多耽擱,騎著車直奔市郵局。
到了郵局,找到長途電話窗口,排隊登記,然後被領到一個小隔間。
他拿起黑色電話听筒,按照記憶中的號碼,撥通了省農大副院長鄭孟洲辦公室的電話。
“嘟……嘟……嘟……”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人接起,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喂,哪位?”
“您好,請問是鄭院長嗎?”張衛國客氣地問道。
“我是鄭孟洲,你哪位?”
張衛國連忙道︰“鄭院長您好,我是德山花溪村的張衛國。上次咱們在省城見過的,關于生豬養殖技術扶持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鄭孟洲“哦”了一聲,顯然想起來了,語氣也熱情了不少︰“是小張同志啊,你好你好!怎麼,養殖場那邊有進展了?”
“是的,鄭院長!”張衛國聲音帶著幾分興奮,“托您的福,我們花溪村的生豬養殖場主體已經建好了!所以想問問您,看什麼時候能派技術員同志過來指導一下?如果場地沒什麼大問題,就麻煩技術員同志帶著我們村里人,去采購一批優良的豬仔、母豬,還有科學配比的飼料什麼的。”
鄭孟洲听完,哈哈大笑起來︰“好啊!小張同志,你們這效率可真夠快的。”
“上個月我們院里專門為你們花溪村的這個試點項目開過會了,已經決定抽調三名經驗最豐富的技術骨干,組成一個技術小組,準備到你們村里駐點四個月!”
“手把手教你們怎麼科學選種、配種、喂養、防疫,包括怎麼給小豬仔閹割,也就是煽豬,這些他們都會全程指導,確保第一批豬能順利養出來,給你們村培養一批自己的技術員!”
張衛國一听,頓時大喜過望︰“鄭院長,這可真是太感謝您了,感謝省農大對我們花溪村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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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著問道︰“那這三位技術員同志大概什麼時候能過來?是院里派車送,還是他們自己坐班車過來?我們這邊也好提前準備一下接待。”
鄭孟洲笑道︰“不用那麼麻煩,我後天正好要去德山參加一個會議,索性就親自帶他們過去一趟,順便也看看你們養殖場的具體情況。後天上午,我們從省城出發,直接開車到你們花溪村。”
張衛國听著鄭孟洲的安排,心里那叫一個熨帖,連忙應道︰“行!鄭院長,那我們這邊就提前把一切都拾掇好,恭候您和幾位技術員同志的大駕光臨!”
鄭孟洲在那邊哈哈大笑︰“行了,就這麼定了,我這邊還有個會,先掛了。”
“好 ,鄭院長您忙,再見!”
掛斷電話,張衛國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抑制不住。
他把黑色听筒放回電話機上,心里盤算著,鄭院長他們後天就到,村里得趕緊準備起來。接待的事情馬虎不得,尤其是這幾位技術員,可是未來幾個月村里的“財神爺”。
出了郵局,張衛國看了看天色,時間還早。
他騎上自行車,朝著城外的農貿市場騎去。
秋風蕭瑟,農貿市場里的人氣卻依舊旺盛。
進入秋天,小龍蝦、鱔魚之類的就變得稀罕起來,不像夏天那會兒,河溝里一撈一大把。不過市場里農民們自家散養的雞鴨倒是不少,張衛國一口氣買了五只雞,又選了六只羽毛油光水滑的肥鴨子,讓攤主用草繩捆了,掛在自行車把上。
走到水產攤子,一股魚腥味撲面而來。
水桶里,巴掌大的鯽魚活蹦亂跳,鱗片在陽光下泛著青光,張衛國讓攤主撈了三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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