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12月1日晚,央視新聞播報了重要消息《嚴厲打擊惡性治安事件》和《民間非法槍支限時收繳管理辦法》正式發布。
    同時出台的《國有單位槍支管理條例》規定,國家重點單位由武警部隊官兵保衛,除銀行金融機構允許押運經警按規定持有槍支外,其他單位一律按時上交。新一輪全國範圍的嚴打行動,悄然拉開了序幕。
    這輪嚴打的直接導火索,還得從肖征不久前陪老霍去蓉城處理西南方向的停戰事宜說起。西南方向的對手確實已精疲力竭,難以支撐輪戰的消耗。
    肖征完成蓉城任務後,原本計劃前往高原慰問邊防官兵,並探望小孫子承志。肖鎮日常和ど爸肖征喝茶時,總愛描繪318國道的壯麗風光。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肖征對乘車走318線視察產生了濃厚興趣。于是,一支由12輛車組成的車隊從川西壩子出發。起初平安無事,但一進入山區,情況驟變。一天僅行進了30公里,竟遭遇了攔路搶劫軍車的惡性事件!西南軍區特種大隊因此從10月中旬開始了清剿行動。
    為確保慰問車隊人員和物資安全,慰問車隊最終撤回蓉城,慰問成員改乘軍用運輸機前往高原。
    肖征可能因地方治安惡化憂心忡忡,加上年事已高(時年73歲),返回京城後高原反應嚴重,頭痛劇烈,不得不開始療養。
    肖鎮去探望了一次,就被ど媽好一通數落,再不敢輕易去四進院那邊晃悠。他滿心委屈,自己不過是拿了些後世旅行筆記里的內容當談資吹吹牛,哪想到ど爸真就付諸行動了!
    臨近年關,肖鎮也需代表科工委慰問下屬科研院所和國防生產基地。臘月二十七,他才風塵僕僕地返回京城。妻子陳雪茹已于臘月二十住進了創新中心的湖邊別墅。
    劉錚駕駛著國產悍馬越野車駛近95號院,遠遠便瞧見一堆人頂著風雪在院門口圍觀什麼。肖鎮讓劉錚按了按喇叭,人群才讓開道路。老街坊們紛紛笑著打招呼,肖鎮也點頭回應。
    “王大娘,這麼大的雪,您們圍著看啥稀奇呢?”肖鎮問隔壁97號的一位老住戶。
    “嗨!還不是你們95號中院何雨柱家那老二老三,弄了輛跟你這車差不多大的越野車回來!大伙兒沒見過這麼大的家伙,都稀罕著呢!”王大娘拍著肩頭的雪花說道。
    “雪太大了,大娘您看過就早點回屋吧,別凍感冒了,快過年了!”肖鎮關切地說。人群漸漸散去,露出了那輛龐然大物——一輛來自北方鄰國的軍用級全地形越野車,體型巨大,顯然油耗不菲。
    “何家小子這倒爺當得真發財了!”駕駛位的劉錚感嘆道。
    “就你話多!”肖鎮拍了拍駕駛座。劉錚這大嘴巴可是寫過五千字檢查的,有“前科”!
    回到西跨院家中,劉錚開車送李啟明回家過年。肖鎮又搬出不少年貨和兩個鼓鼓囊囊的大紅包塞給他們。啟明和劉錚都知道他們的領導財力雄厚。劉錚听啟明說過,肖鎮被大閨女橙夏念叨煩了,寫了本《大明風華》的小說和劇本給鳳凰傳媒,版稅和劇本費又賺了一大筆。肖鎮按合同收版稅,童叟無欺。華清出版社拿到了內地發行權,僅僅三個月,銷量就突破了驚人的150萬套。
    李小雲接過肖鎮的牛皮包——這還是馮阿姨幾十年前送他的,除了當年打獵用的那個狼皮包,肖鎮一直用它。
    今年趙鋼叔叔和馮阿姨帶著兒子趙理京一家三口回老家過年了。趙鋼85年獨自回去時,老宅只剩地基。所幸鄉親們厚道,沒像某些四合院鄰居那樣把東西拿光。趙鋼是他們鄉第一個名牌大學生,後來鄉親們從新聞里得知他在京城做了大官。85年那次,他出錢修了三間磚混瓦房,供退休後回鄉省親暫住。今年肖鎮陪他們南下旅游,听說趙叔叔要回老家過年,回京後便讓承勛安排,在老家為趙爺爺翻修了一座外觀樸素、內里現代化設施齊全的二層小樓,特別在後山安裝了家用小循環階梯發電站,用電無憂。家電則配齊了寶安、小天鵝、新飛、神龍等一線品牌,熱水器用的是曙光牌的。趙鋼還特意打電話來,說他亂花錢。肖征的老戰友里,肖鎮與晉西北幾位以及劉淮海的父親劉大能最為親近。
    吃過熱乎的晚飯,夫妻倆在陽光房里喝茶聊天。肖鎮的西跨院今年進行了大修,房頂、線路和外立面基本都換成了防彈雙層大玻璃,十分亮堂。家具是從港城運來的好木料,送到以極簡風格聞名的宜家家居定制打造的。宜家得知是給肖鎮做家具,每件都設計得格外用心,生怕被他吐槽。
    李小雲嫻熟地泡好茶,問道“回來看到那輛大越野車了?听說是何家老二老三從北邊弄回來的軍版貨?”
    “嗯,一種性能不錯的全地形越野車,就是油耗高,比不上咱們的國產悍馬和大指揮官。”肖鎮接過茶杯回應。
    “我听秋葉說,何柳仲和何柳季膽子真不小。他們不是拿了1000萬創業基金嗎?成立了中基貿易公司。靠著五荷堂和各大酒廠的關系,專門挑高度白酒用船運到海參崴搞批發。據說一到港就有幾倍的利潤,比去莫斯科那邊的倒爺穩當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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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倆小子倒不算太莽撞。莫斯科那邊利潤是高,但風險太大。回來路上啟明還提過,他以前社會部的同事說,那趟國際列車不太平,離開國境後就成了法外之地,搶劫犯橫行,人身安全都沒保障,哪能安心賺錢。”肖鎮挑了些能說的告訴了妻子。
    風雪如揉碎的雲絮,密密匝匝地覆蓋著南鑼鼓巷。肖鎮的悍馬車拐進胡同時,95號院門前那二十多人頂著鵝毛大雪圍觀的情景,讓他微微蹙眉。
    “街道辦剛為那車來問過話。”李小雲補充道,“听說今早西城分局又收繳了一批獵槍,跟咱們在蓉城遇劫的那種土槍一個類型。”
    第二天,肖鎮和李小雲提著年貨去故宮旁的四進院探望肖征。剛進院子,就听到里面傳來瓷碗碎裂的聲音。兩人快步沖進月門,只見肖征緊攥著太陽穴倒在藤椅里,警衛員正往他舌下塞硝酸甘油藥片。
    “首長剛看了西南剿匪的簡報……”警衛員低聲解釋。茶幾上攤開一份《全國持槍犯罪統計》,數據觸目驚心1990年涉槍案件同比激增65,民間非法槍支存量預估超百萬。
    “無法無天!”老人喉嚨里滾動著痰音,憤怒異常,“我們在前方輪戰,這幫匪徒竟敢在國道上搶劫軍車!”他眼前仿佛又浮現去年十月那驚險一幕慰問車隊在二郎山被倒下的樹木截停,幾個手持土槍的漢子從崖壁索降而下,領頭的竟穿著舊式軍裝!若非特種大隊提前清場,後果不堪設想。
    肖鎮連忙擰了熱毛巾給ど爸敷額頭。槍患如同瘟疫般蔓延,去年石城的爆炸案震動中央,今年初公安部內部通報,治爆緝槍行動才開展半月,就收繳改制火藥槍兩萬多支。
    此刻,窗外胡同里,那輛巨大越野車的車轍正被新雪覆蓋,仿佛掩埋著這個躁動時代的伏筆。
    茶海升起裊裊白霧時,什剎海冰面上的喧鬧已漸漸平息。李小雲撥弄著電爐上的砂銚,鳳凰單樅的蜜香在防彈玻璃房里氤氳開來。
    “何家兄弟還算走了正路。”她推過一盞茶,“莫斯科那趟國際列車,上月在二連浩特又截住了幾個帶凶器的劫匪。”
    肖鎮凝視著杯中沉浮的茶葉。李啟明白天的匯報猶在耳邊那趟國際列車駛離國境後便秩序混亂,劫匪持械洗劫車廂,氣焰囂張。去年甚至有商人被搶得只剩貼身衣物。
    “海參崴港那邊,何柳仲打點了些關系,送了些咱們的酒。”肖鎮翻看著中基貿易的報關單,“雖然比走莫斯科線多交些關稅,但人身安全有保障得多,少擔九成的風險。”他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那輛龐然大物——本應配備給特定單位的裝備,如今卻停在胡同里。這些倒爺打通關節的本事,有時確實令人咋舌。
    李小雲抽出一本英文雜志,封面是寶安特區流水線上的女工,標題引人注目。她指尖劃過冰花紋的茶盤“紡織站的老同事下海了,在秀水街租攤位賣皮夾克。說那邊客商拿些……特別的軍用器械零件換貨,一箱夾克就能換一個。”
    這時,院里突然爆出一陣哄笑。兩人隔窗望去,何家兄弟正帶人卸車。越野車後廂敞開,成捆的鹿茸下壓著成箱的伏特加。肖鎮的目光掃過車廂深處幾個套著厚布套的長條狀物體,眼神微微一凝——這似乎已超出了普通貿易的範疇。
    臘月二十八的什剎海,冰刀在湖面上劃出縱橫交錯的銀線。肖鎮攙扶著肖征沿湖散步。老人的拐杖敲在“嚴厲打擊車匪路霸”的橫幅鋼架上,發出鐺鐺的響聲。
    “當年打太原,偽軍騎兵隊也不過五六十條槍。”肖征望著冰面上嬉戲的少年們,語氣沉重,“去年在西南318沿線清剿車匪路霸,光一個縣就收繳了三百多支槍!”
    冰場的高音喇叭循環播放著新政策即日起,民間槍支必須限時上繳,逾期將按危害公共安全罪嚴懲。穿著厚棉襖的孩子們追逐著點燃的擦炮,“啪”地在雪地上炸開一團團雪霧。
    前門大柵欄的年貨市場人潮洶涌。李小雲在“五荷堂特供”櫃台前排隊時,听到兩個穿著華貴皮草的女人低聲交談
    “…張家口的老徐在莫斯科栽了,貨被搶光,人還受了傷…”
    “所以我家只走滿洲里,用卡車運羽絨服,穩當點…”
    隊伍前方忽然一陣騷動,穿工商制服的人員正在查封一個攤位,查抄的假酒箱上赫然印著外文標簽。
    回程的車上,肖鎮瞥見何家那輛顯眼的越野車被交警攔在路口。穿制服的人員正在和車上的人交涉。三天後,那輛車卻又安然停回了胡同——據說掛靠到了某地質勘探單位的名下。
    大年三十下午四點,暖鍋里的湯底已經滾沸。肖征堅持要回四進院,西跨院里只剩肖鎮和李小雲守歲。
    電視里播放著電影《過年》。李小雲忽然問“你說小魚兒在長安吃上餃子了嗎?”
    肖鎮望向窗外。95號院的中庭里,何雨柱正帶著兒子們給那輛越野車蓋上防雨布。車頂的積雪映著閻解成家窗戶里透出的電視熒光,屏幕正播放著公安部嚴打表彰會的畫面1990年全國打掉犯罪團伙629個,破獲涉槍案件11萬起。
    東廂房飄來炖肉的香氣,收音機里放著豫劇《打鑾駕》的經典唱段“…王朝馬漢一聲喚,鍘刀之下不容寬!”
    “听說莫斯科新開了家中餐館。”肖鎮把《大明風華》的版稅單隨手墊在火鍋下,“昨天傳真說,三個東北廚子用一鍋豬肉炖粉條,換了老毛子一個……挺有紀念意義的老物件兒。”李小雲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們舉起酒杯輕輕相踫。窗外,迎新的煙花驟然炸響,雪地上奔跑的孩子們揮舞著熒光棒,像一條條流動的星河。
    厚厚的防彈玻璃隔絕了震耳的鞭炮聲,肖鎮在寂靜中撫摸著那個陪伴他多年的牛皮包,上面已有了歲月的皸裂痕跡。
    這是一個撕裂與重組並存的時代——沖突與溫情交織,草莽的活力與秩序的構建同步。
    他展開信紙準備給女兒寫信,抬頭卻見晨曦已悄然染亮了結冰的湖面。
    新年的太陽正爬上什剎海縱橫交錯的冰裂紋,凍透的冰層之下,春水暗自涌動,如同這個時代深沉而澎湃的脈搏。
    魔都證券交易所已于1990年11月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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