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風的靈識在雲楓鎮上空炸開時,正看見郝悅左肩插著半截冰錐,血色順著青瓦縫隙往下淌,像一串碎裂的紅寶石。
他喉間泛起腥甜——那是本命靈焰與護心符共鳴時的灼燒感,比自己被捅上十劍還疼。
\"敢傷她。\"他咬碎後槽牙,指尖靈焰騰起三寸,將周身空氣灼出扭曲的熱浪。
腳下青鋒劍嗡鳴震顫,速度又提了三分,月光在劍身上拉出銀白的線,竟比流星還快三分。
林遠的冰錐第三次擦過郝悅發梢時,他听見破空聲里混著某種熟悉的灼燒音。
抬頭的瞬間,瞳孔驟縮——那是道青色流光,裹著足以焚金熔鐵的靈焰,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劈開夜色。
\"退!\"他嘶聲大喊,玄色道袍下的手卻先一步掐訣結印。可晚了。
湛風的靈焰真火先一步抵達。
郝悅眼前突然亮起刺目青光,有滾燙的溫度將她整個人籠罩。
她下意識抓住那道身影的衣襟,鼻端涌入熟悉的雪松香——是湛風的本命靈焰氣息。
\"別怕。\"湛風的聲音帶著未消的震顫,左手攬緊她腰肢,右手揮出的靈焰如游龍,瞬間將最近的三個黑袍修士燒成灰燼。
他低頭時,看見郝悅蒼白的臉和左肩猙獰的傷口,眼尾的紅痣因暴怒泛起血絲,\"誰傷的?\"
\"林遠。\"郝悅喘著氣指認,話音未落,就見湛風抬眼。
那一眼讓林遠渾身發冷。
他分明站在十丈外,卻像被無形的火舌舔過喉嚨,連退三步撞在院牆上。
\"是你?\"湛風的靈識掃過對方腕間紅繩——那是古老家族特有的標記,\"偷改我靈印嫁禍,追殺我道侶,很好。\"
他指尖靈焰驟然暴漲三尺,青藍色火舌卷著風雷之勢劈向林遠。
後者慌忙結出冰盾,卻見火焰穿透冰層時顏色驟變,從青藍轉為妖異的紫——那是靈焰真火的變種,專破防御類法術。
\"不!\"林遠的慘嚎被火焰吞沒。
剩下的黑袍修士見勢不妙剛要逃,就被湛風散出的靈壓釘在原地。
他每走一步,地面就騰起一串火苗,像在替郝悅的血討還。
\"走。\"郝悅扯了扯他衣袖。
她能感覺到湛風靈力翻涌如沸,再耽擱下去怕是要屠盡滿鎮修士——雖然這些人確實該死,但現在不是暴露底牌的時候。
湛風深吸一口氣,將靈焰收至指尖。
他抱起郝悅躍上青鋒劍,劍身嗡鳴著劃破夜空,只留下滿地焦黑的殘骸和幾縷未散的靈焰。
隱秘山谷的篝火 啪作響。
郝悅解下儲物袋時,日志封皮還帶著靈焰余溫。
她翻開被燒去半頁的紙頁,指著上面歪扭的符文︰\"這是我在古老家族密室找到的,他們用靈界源核符文改造靈脈。\"
湛風湊過去,靈力感知掃過紙面。
那些符文在他感知里像活物般扭曲,竟試圖鑽進他識海。
他瞳孔微縮︰\"這些符文會吞噬靈脈本源,把靈力變成他們能控制的私產。
難怪最近三個月,各大門派靈脈都在枯竭——原來全被抽去喂了這些東西。\"
郝悅扯下肩上的碎布,用靈焰灼燒過的匕首挑出冰錐碎片︰\"所以靈脈守護靈才會發瘋攻擊修士。
它感知到靈脈被污染,卻分不清是修士還是符文的錯。\"她抬頭時,目光灼灼,\"要修復靈脈,必須先讓守護靈相信我們。\"
\"先從小型靈脈試手。\"湛風取出郝悅的短刃,在地上畫出靈脈走向圖,\"受損輕的容易控制,就算失敗也不至于引動守護靈。\"
他們選的是山谷深處的隱脈。
這里原本只有拇指粗的靈流,此刻卻像被攪亂的泥潭,靈力渾濁翻涌,沾到皮膚就灼得生疼。
\"我引動靈焰,你用控靈訣穩住周圍。\"湛風解下外袍系在郝悅腰間,\"疼就喊停。\"
郝悅點頭,指尖結出淡金色法印。
湛風深吸一口氣,將靈焰探入靈脈入口。
那些扭曲的符文接觸到靈焰瞬間瘋狂掙扎,像被燙到的蛇群。
他咬著牙加大靈力輸出,靈焰從青藍轉為熾白,符文在高溫下發出刺啦的灼燒聲。
\"往左三寸!\"郝悅突然喊。
她的控靈訣微光掃過靈脈,看見最深處還有團黑色符文,\"那里!\"
湛風額頭滲出冷汗。
他分出一縷靈識纏住那團符文,靈焰順著靈識精準灼燒。
符文發出尖嘯,最後一縷黑煙被靈焰吞噬的剎那,靈脈突然震顫。
清冽的靈氣如泉水般涌出。
原本焦黑的灌木瞬間抽出新芽,野花在兩人腳邊次第綻放。
郝悅伸手接住靈流,臉上露出笑容︰\"成了!\"
湛風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感覺頭頂氣壓驟降。
他抬頭,看見原本晴朗的夜空浮起青灰色雲團,雲縫里漏下的光帶著某種古老的威壓——像有雙眼楮,正透過雲層,靜靜注視著他們。
青灰色雲團在頭頂翻涌如沸,湛風的靈識剛觸到那道威壓,後頸的寒毛便根根豎起。
他將郝悅往身後輕推半步,掌心靈焰明滅不定——這威壓比化神期大修士還強三分,卻沒有半分惡意,更像某種古老存在的審視。
\"你......並非破壞者。\"
低沉的嗓音像古鐘震顫,從雲層深處漫下來。
湛風抬頭,便見雲團裂開一道縫隙,銀白光芒如瀑傾瀉,其中浮著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是個穿月白廣袖的少女,發間綴著星砂般的靈晶,眉眼與郝悅有三分相似,卻多了幾分亙古的冷寂。
她指尖懸著團幽藍靈火,正是方才被他們修復的隱脈靈流。
郝悅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認得這靈火的紋路——與族中古籍記載的靈脈守護靈標志分毫不差。
她剛要開口,卻被湛風輕輕按住手背。
他能感覺到她指尖在發抖,不是害怕,是激動。
\"我修復靈脈,只因它們不該被扭曲成私產。\"湛風向前半步,靈焰收斂成掌心的小簇青芒,\"那些符文吞噬本源,連守護靈都被牽連。
您若不信,可看這處。\"他指向方才修復的隱脈,焦黑的灌木已抽出半尺新芽,蝶群正繞著嫩綠枝椏盤旋。
守護靈的目光掃過新生的草木,月白衣袂無風自動。
她指尖的幽藍靈火突然分裂成三縷,兩縷沒入湛風與郝悅眉心,最後一縷飄向他們腳下的焦土。
\"是真話。\"她的聲音輕了些,\"我感知到你靈焰里的純粹——與當年創造靈脈的上仙,有幾分相似。\"
郝悅聞言瞳孔驟縮。
她想起在古老家族密室里翻到的殘卷,其中記載\"靈脈乃上古大能以本源所化\",原來竟是真的。
她剛要追問,腰間儲物袋突然發燙——那是他們約定的警示信號︰有陌生修士靠近。
幾乎同一時間,千里外的古老家族密室。
\"什麼?
日志被燒了半頁?\"青銅燈樹的火光映得族長臉色發青,他攥著傳訊玉簡的手青筋暴起,\"那上面記著源核符文的刻法!
湛風要是參透......\"
\"家主息怒。\"陰影里走出個灰袍老者,正是被派去偽裝正義的臥底修仙者。
他指尖轉著枚刻滿冰紋的玉牌,\"林遠雖死,但他的分身還在。
那小子最擅長裝死,此刻應該已經混進湛風的隊伍。\"
族長突然笑了,指節叩著石桌︰\"好,讓林遠告訴湛風,說他"僥幸逃脫",假意投誠。
等那小子放松警惕......\"他的拇指碾過石桌上的源核符文刻痕,\"把日志剩下的半頁,連人帶靈脈核心,一起給我燒了。\"
隱秘山谷里,郝悅的儲物袋燙得幾乎要燒穿衣襟。
她與湛風對視一眼,同時轉頭看向谷口——那里正搖搖晃晃走出個渾身是血的身影,玄色道袍破成布條,腕間紅繩若隱若現。
\"湛...盟主!\"林遠踉蹌著栽倒在篝火旁,喉間發出破風箱似的喘息,\"那老東西要滅口,我拼著被冰錐刺穿丹田才逃出來......\"他掀開衣襟,露出腹部猙獰的冰痕,\"求您救救我,我願把知道的都告訴您!\"
郝悅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記得三日前在雲楓鎮,林遠明明用冰盾擋下了湛風的靈焰,怎會被自家家主的冰錐刺穿?
更可疑的是,他腹部的冰痕邊緣泛著青黑——那是古老家族特有的\"鎖魂冰\",中者三日內必死,哪有\"拼著刺穿丹田\"還能走十里山路的道理?
她悄悄扯了扯湛風的衣袖。
後者垂眸,看見她掌心用靈識寫的兩個字︰\"假死\"。
\"起來。\"湛風的聲音冷得像浸了寒潭,他屈指一彈,靈焰裹著林遠的後頸提了起來,\"你腕間的紅繩,是用古老家族秘藥養了三年的靈草編的。\"他的靈識探入林遠識海,立刻觸到團冰冷的意識——正是那日在雲楓鎮被他燒碎的冰錐殘魂,\"分身?
倒挺會選時機。\"
林遠的臉瞬間扭曲。
他暴喝一聲,腹部冰痕突然炸開,冰錐如暴雨刺向郝悅咽喉!
可預想中的刺痛沒有到來,他只看見郝悅抬手結了個法印,所有冰錐都懸在半空,被淡金色靈力凝成的網牢牢困住。
\"早等你動手了。\"郝悅抽出腰間短刃,刀尖抵住林遠咽喉,\"你家主以為我們查不出鎖魂冰的破綻?
三日前我在密室找到的典籍里,可詳細記著古老家族的"分身秘術"。\"
林遠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剛要自曝靈核,卻見湛風的靈焰已經纏上他的識海︰\"想同歸于盡?
你分身的靈核強度,還不夠我靈焰塞牙縫。\"
\"說,古老家族還剩多少源核符文?\"郝悅的短刃往下壓了半寸,血珠順著刀刃滑落,\"不說的話......\"
\"別殺我!\"林遠的聲音瞬間破了音,\"靈脈核心的石碑上刻著完整版!
家主說只要毀掉那石碑,所有被修復的靈脈都會......\"
\"夠了。\"湛風揮手封了他的靈脈,\"郝悅,用控靈訣把他捆成粽子。
守護靈,麻煩您帶路。\"
守護靈始終靜默旁觀,此刻才輕輕頷首︰\"隨我來。\"她指尖的幽藍靈火突然暴漲,在地面燒出個漩渦狀的光門。
門內涌出的靈氣幾乎凝成實質,帶著清冽的草木香,與之前渾濁的靈流判若雲泥。
湛風回頭看了眼郝悅。
她正用靈力編織的繩索捆緊林遠,發梢沾著篝火的火星,見他望來,便沖他比了個\"小心\"的口型。
他心頭一暖,跟著守護靈邁入光門。
靈脈核心遠比想象中開闊。
穹頂綴滿星子般的靈晶,地面流動著銀藍色靈流,中央立著塊十丈高的黑色石碑,表面爬滿蠕動的源核符文,像無數條互相撕咬的黑蛇。
\"這是靈脈的本源之碑。\"守護靈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痛楚,\"當年上仙以自身本源刻下護脈符文,卻被古老家族偷換了源核符文。
這些東西會把靈脈變成他們的靈力熔爐,連我的意識都會被吞噬......\"
湛風的靈焰在掌心騰起熾白光團。
他能感覺到那些符文在抗拒他的靈識,像無數只黏膩的手要鑽進他識海。
但這一次,他沒有退縮。
他想起郝悅在雲楓鎮被冰錐刺穿的左肩,想起各大門派枯竭的靈脈,想起守護靈眼中的痛楚——這些,足夠讓他的靈焰燒得更旺。
\"破。\"
他低喝一聲,靈焰如銀河傾瀉,裹住整座石碑。
符文發出尖嘯,黑色煙霧里混著腥臭的血味。
湛風咬著牙加大靈力輸出,額角青筋暴起。
他能听見石碑內部傳來碎裂聲,像冰層裂開的脆響,又像某種古老封印被打破的轟鳴。
最後一道符文被靈焰吞噬的剎那,整座靈脈核心劇烈震動。
穹頂的靈晶紛紛墜落,卻在觸地前化作點點熒光。
地面的靈流突然沸騰,銀藍色光芒直沖天際,將整片夜空染成琉璃色。
\"成了......\"湛風踉蹌著扶住石碑,靈力幾乎被抽干。
他抬頭,看見守護靈的身影變得清晰了些,月白衣袂上的靈晶閃著溫潤的光。
\"你已觸踫世界真相的另一面......\"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悵然,又有幾分期待,\"接下來,你會面對更大的風暴。
那些創造源核符文的存在,可不會像古老家族這般好對付。\"
湛風望著靈脈核心外透進來的天光,突然想起郝悅在日志里看到的一句話︰\"當靈脈重歸純粹,被掩蓋的真相,便會撕開第一道裂縫。\"他握緊拳頭,掌心的靈焰明明滅滅——原來他們之前打敗的,不過是些跳梁小丑。
真正的敵人,此刻才剛剛顯露出冰山一角。
靈脈核心的震動漸漸平息。
遠處傳來郝悅的呼喚,帶著靈力擴音的清亮︰\"湛風!
林遠招了,古老家族在北境還有座......\"
聲音被突然炸響的傳訊符打斷。
湛風撿起飄到腳邊的碎紙,上面的血字刺得他瞳孔一縮——李長老傳來急報︰\"各大門派靈脈同時異變,有黑焰從地下涌出,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他與守護靈對視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即將到來的驚濤駭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