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在啟天城上空翻涌成漩渦，雷蛇在雲層里炸出刺目藍光。
湛風踩著碎岩躍出溶洞時，懷里的半張地圖被風掀起一角，背面\"啟天禁地\"四個血字刺得他眼眶發疼。
靈核裂痕處的灼燒感隨著他逼近禁地愈發劇烈。
他能清晰感知到空氣里的靈力不再是以往溫馴的溪流，而是變成了帶倒刺的鋼針，每吸一口氣都像有細刃刮過喉管。
指尖凝聚的靈焰真火原本該是赤金流霞，此刻卻泛著暗啞的橘紅，剛裹住周身三寸便被狂暴靈力撕成碎片。
\"這是主腦在排斥外來者。\"他低笑一聲，指節捏得發白。
老人臨終前渾濁的眼楮突然浮現在眼前——那是他在秘境里救回的靈能大師，本應在安全屋里整理古籍，卻被黑斗篷的殺手追至絕境。\"用修士當數據樣本\"這句話像根燒紅的鐵 ，正一下下戳著他心口。
傳訊符在腰間震動，郝悅的聲音混著嘈雜的人聲鑽出來︰\"阿風，三隊巡邏員說西谷方向有靈力波動異常！
還有...張嬸的孫子突然發起高燒，我讓小竹去拿退熱丹，她回來說倉庫的結界好像被人動過。\"
\"穩住。\"湛風頓住腳步，掌心按在岩壁上。
指尖觸到的石頭竟在發燙，像被塞進了熔爐的鐵塊。
他能听見自己靈核跳動的聲音，一下比一下急促，\"我這邊可能要耽擱片刻，但記住——\"他喉結滾動，\"任何可疑的人，先控制再盤問。\"
掛斷傳訊符的瞬間，他抬眼望見了\"無歸谷\"的界碑。
青黑石碑上\"禁地\"二字被雷火燒得焦糊，碑下堆著七具修士尸體，衣著各不相同，卻都保持著向前攀爬的姿勢，指尖深深摳進泥土里。
\"連化神期修士都走不過三步。\"他蹲下身，用劍尖挑起一具尸體的衣袖。
那道貫穿心口的傷痕不是法寶所致，更像是...被某種純粹的靈力風暴絞碎的。
尸體的識海處有個焦黑的小孔，與郝悅在實驗場找到的金屬牌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風突然變了方向。
原本從谷口倒灌的狂風驟然逆轉，卷著砂礫劈頭蓋臉砸過來。
湛風抬手擋住眼楮，再睜眼時，谷內的雲霧竟凝成了實質——無數半透明的光帶在半空交織，像極了郝悅用靈絲編織的結界，卻比那更暴戾，更...有意識。
\"擅闖者...死。\"
低沉的咆哮從四面八方涌來，震得他耳膜生疼。
一道銀白身影從光帶中破出，時而是人身蛇尾的怪物，時而又化作三頭六臂的凶神，最後定格成半人半鷹的形態，利爪上流轉著幽藍電芒。
風暴精靈。
他想起古籍里的記載︰當一方天地的靈力暴動到極致，會誕生只知守護核心的靈智體。
可眼前這只的氣息...更像被某種力量強行催生的傀儡。
利爪帶著破風聲響徹耳畔，湛風旋身避開，赤金劍橫斬而出。
劍刃卻像劈進了棉花里，精靈的身體瞬間潰散成光粒，下一秒又在他背後凝聚，利爪直取後頸。
\"夠了！\"他低喝一聲，靈核裂痕處的灼痛突然化作滾燙的熱流。
那些被他封印在識海深處的畫面不受控制地翻涌——老人咽氣前松弛的手，郝悅舉著金屬牌時發亮的眼楮，天機殿石壁上\"實驗體07\"的刻痕。
\"你們拿人命當數據，拿靈脈當電池。\"他反手抓住精靈的手腕。
出乎意料的是，那看似虛無的身體竟有實質觸感，像握著一團凍硬的冰碴子，\"現在還想擋我的路？\"
精靈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周身光帶瘋狂絞纏，發出刺耳的尖嘯。
湛風感覺有無數根細針在往他識海里鑽，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咬著牙從懷里摸出半張地圖，血字在風暴中泛著妖異的紅︰\"我要找的是主腦核心，不是來和你纏斗的。\"
光帶突然靜止。
精靈的形態開始扭曲，鷹首裂開成無數碎片，重新組合成一張人臉——竟是那個被他殺死的黑斗篷手下！
\"主上說...知道太多的人，都得死。\"它咧開嘴，嘴角扯到耳根，\"包括你懷里的小丫頭。\"
湛風的靈核\"轟\"地炸開。
他想起郝悅方才傳訊時背景里若有若無的腳步聲，想起她說倉庫結界被動過。
掌心的溫度驟然升高，原本暗啞的靈焰突然騰起三寸赤金火苗，在他周身凝成流動的火環。
\"你敢動她。\"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鋼刀，\"我就拆了這所謂的實驗場，連主腦帶你們這群走狗，一起燒成灰。\"
精靈發出尖銳的嘶鳴，光帶重新化作風暴，鋪天蓋地壓下來。
湛風站在風暴中心，望著火環邊緣被燒融的光粒，突然笑了。
他想起郝悅總說他的靈焰像初升的太陽，此刻這團火正燒得更旺，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在滿地焦土上投下一片赤金。
而在百里外的啟天城避難所，郝悅正貼著倉庫後牆蹲下。
她听見密室里傳來細微的摩擦聲，混著某人壓抑的喘息︰\"快，把引雷符塞進靈脈結晶堆里，等風暴最盛時...轟！\"
她摸出腰間的靈絲鞭，指尖輕輕一彈。
銀白絲絛如活物般竄進窗縫，精準纏住了那道黑影的腳踝。
郝悅的靈絲鞭在指尖打了個活結，銀白絲絛驟然收緊。
密室里的喘息聲戛然而止，那道黑影踉蹌著栽倒在地，後頸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她翻身躍入窗內，腳尖精準點在對方後腰，听得\" 嚓\"一聲——是腰椎被靈絲絞得錯位的脆響。
\"說。\"她蹲下身，從腰間摸出封靈鎖扣住對方手腕。
這個動作她練過八百遍，在啟天城最亂的黑市，對付偷靈草的小賊時總用這招。
可此刻指尖卻在發抖，不是害怕，是憤怒——方才听見的\"引雷符靈脈結晶堆\"像根刺扎進耳膜，\"誰派你來的？
要炸靈脈結晶做什麼？\"
黑影被鎖得倒吸冷氣，突然發出刺耳的尖笑︰\"小丫頭片子...也配問主上的計劃？
等靈脈炸了，整個啟天城的修士都會被風暴卷成渣，到時候主上取靈源晶...\"話音未落，郝悅的靈絲已經纏上他的喉嚨，勒得他眼球凸出。
\"靈源晶？\"她瞳孔驟縮。
那是三天前湛風從遺跡里帶回來的東西，說是能連通靈脈與天地本源，此刻正鎖在避難所最深處的靈樞閣。
難怪倉庫結界被動了——他們要先炸靈脈制造混亂，再趁機搶靈源晶！
\"說！\"她加重手上力道，靈絲邊緣泛起淡藍微光，\"主上現在在哪？\"
\"咳...在等那個姓湛的離開...\"黑影脖頸青筋暴起，\"等他沖進風暴眼，主上就...\"
郝悅的傳訊符突然震動。
她一把扯過對方衣襟，封靈鎖瞬間沒入其識海——這是湛風教她的\"鎖魂術\"，能暫時禁錮修士的靈識。
確認對方短時間內無法逃脫後，她摸出傳訊符，指尖幾乎要戳穿符紙︰\"阿風！
他們在等你離開！
靈源晶是目標，我已經封了營地，但你那邊......\"
話音被風暴的尖嘯截斷。
湛風正盯著風暴精靈的利爪。
那幽藍電芒擦著他左肩劃過，在道袍上燒出焦黑的洞。
他卻笑了，因為他看見——每次攻擊後，精靈周身的光帶都會有半息的凝滯，像被什麼無形的線扯了一下。
\"果然是被規則束縛。\"他舔了舔裂開的唇，靈核裂痕處的熱流順著經脈竄遍全身。
郝悅的傳訊聲在耳邊炸開時，他的靈焰突然暴漲三寸，赤金火環將逼近的光帶燒成齏粉。
那些被他刻意壓抑的情緒終于翻涌——郝悅蹲在倉庫後牆時的側影，她用靈絲鞭替他包扎傷口時的碎碎念，還有她總說他的靈焰像初升太陽的眉眼。
\"想動她？\"他低喝一聲，赤金劍挽出三朵劍花。
這次他沒躲，反而迎著精靈的利爪沖上去。
劍尖挑開靈帶的剎那，他分明看見精靈眼底閃過慌亂——原來這東西也會怕。
光帶在他周身絞成漩渦。
湛風卻突然收劍入鞘，雙手結出啟天宗禁術\"破妄印\"。
這招他只在古籍里見過，需以靈核為引，燃燒三成功力。
可此刻他不在乎——只要能快一步，再快一步。
\"轟！\"
火環炸成漫天金雨。
風暴精靈的形態瞬間潰散，光帶如被抽走筋骨的蛇，軟趴趴垂落地面。
湛風踩著還在消散的光粒往前沖，無歸谷的雲霧在他身側被撕開一道裂縫，露出懸浮在核心處的巨大晶體。
那是...靈核？
不，比靈核大百倍。
晶體表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涌出狂暴靈流，像極了郝悅解剖過的實驗體——那些被抽干靈力的修士，體內也有這樣的裂痕。
他伸出手，指尖剛觸到晶體表面，便被一股巨力拽了進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
他看見自己的道袍被撕成碎片，看見靈核裂痕處的熱流化作金色鎖鏈，將他與晶體牢牢拴住。
意識即將消散的剎那，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像金屬摩擦般刺耳︰
\"歡迎來到真正的世界，實驗體07。\"
黑暗吞噬了最後一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