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的晨霧像未拆封的棉絮,輕輕裹著護巷碑的“永”字,斷筆處的微光透過霧紗,落在碑腳新冒的嫩芽上——那是小雨昨夜用塑料瓶澆過水的苗,葉片邊緣還凝著珍珠般的露,映著早點鋪陳阿姨掀開蒸籠的熱氣,白茫茫漫成一片人間煙火。
林陽蹲下身給嫩芽培土,指尖觸到土下硌人的金屬片——半枚刻著“永”字的銅扣,邊緣毛邊帶著撕扯的銳痕,像極了小川遺物里那本畫滿柳樹葉的筆記本扉頁上,那個被紅筆圈了三遍的編號。他忽然想起昨夜藍帽子男人逃跑時,工裝袖口閃過的熒光條——比工地標配多了道白色細線,此刻正躺在韋長軍支隊長的物證袋里,與周明遠辦公室搜出的偽造工作證擺在一起。
“林陽,市局的測繪圖比對有結果了。”李俊濤的警服肩章在霧里閃著冷光,他展開卷邊的圖紙,指尖劃過“暗閘區”的紅圈,“周明遠篡改的規劃圖上,護巷碑地基被標成‘廢棄石刻’,但老張頭他們工地挖到的青磚,分明帶著1949年炸碑隊的火漆印——和王大爺家的舊圖紙一模一樣。”
早點鋪里,陳阿姨往碑腳擺了碗溫著的豆沙包,圍裙口袋露出半截藍布碎片——那是從冒牌工地制服上扯下的布料,針腳細密得像刻意模仿的打工者手藝。“昨兒那男人買包子時,問我‘碑腳的嫩芽多久澆次水’,”她壓低聲音,往巷口望了望,“可他袖口的補丁沒沾水泥,哪像咱工地兄弟的手?”
青河蘆葦蕩的木船上,周明正用父親留下的舊竹篙清理暗閘口的水草,船板縫隙里嵌著枚磨亮的五分幣——小川生前總說“硬幣沾著青河的波,能照見人心”。此刻硬幣映著水面倒影,遠處警笛聲由遠及近,龍傲抱著電腦跳下車,屏幕上的資金流數據如蛛網般蔓延,最終匯向“青河基建公司”——那家注冊法人欄寫著“段文斌”的企業,正是段延慶失蹤多年的兒子。
“老段,你兒子的轉賬記錄,最後一筆停在護巷碑‘歷史保護區’駁回那天。”韋長軍支隊長敲了敲筆記本,調出監控截圖周明遠深夜潛入犯罪集團據點,懷里抱著的牛皮箱,正是當年青銅匣的同款形制,“他用‘老柳’做代號,把暗閘坐標拆成圖紙碎片,混在工地測繪圖里往外發——可他不知道,每個水閘標記旁,都被打工者們畫了紅圈。”
王大爺拄著拐杖的手忽然頓在“永”字斷筆處,拐杖尖在青石板上敲出三聲短響——當年炸碑隊“危險逼近”的暗號。他轉頭望向段延慶,對方袖口的柳花刺青繃得發緊,正盯著碑刻縫隙里露出的紙條——那是陳阿姨今早看見他塞進去的,上面歪歪扭扭寫著“1978512,老周頭護著圖紙跳青河,五分幣沉進了蘆葦蕩。”
“周明遠冒充弟弟混進工地時,沒看過他父親的日記。”段延慶忽然掏出磨破的花名冊,“老周大海的最後一頁寫著‘兒子明遠怕黑,總把五分幣攥在手心——別讓他知道,河脈比硬幣更沉。’”他望向蘆葦蕩里漸漸清晰的工程車燈光,眼底映著碎金般的晨霧,“可他攥著硬幣換了鈔票,卻不知道,河脈沉在人心底,永遠撈不起來。”
凌晨的薄霧里,工地攪拌機忽然轟鳴。但不等鑽頭觸到碑腳,舉著鐵鍬的老李、拎著蒸籠蓋的陳阿姨、抱著圖紙的老張頭,還有攥著塑料瓶的小雨,已經圍在護巷碑旁——瓶身上貼著的柳樹葉貼紙,是小川去年教孩子們剪的模樣。“這片地底下,埋著三代人的腳印!”老張頭敲了敲安全帽,圖紙上“護巷碑保護區”的紅筆圈,被無數打工者用拇指印按成了紅梅花,“當年他們炸碑護河,現在我們守碑護心!”
周明遠的皮鞋碾過嫩芽旁的泥地,卻在看見碑腳那碗豆沙包時忽然頓住——白胖的包子上,陳阿姨用紅豆沙點了個“永”字,像極了父親日記里畫的、被炸碑火光映紅的月亮。“你以為毀掉暗閘,青河就斷了?”林陽擋在碑前,身後是舉著銅牌的王大爺、握著船槳的周明,還有青河論壇上無數條滾動的留言“我爹說,碑腳的芽,是河脈長在地上的眼楮。”
警笛聲撕開晨霧時,周明遠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鎖屏跳出來自境外的最後一條消息“青河的光太亮,照得人睜不開眼。”他望著碑刻“永”字斷筆處的微光,忽然想起童年跟著父親在青河釣魚的下午——那時的陽光也這麼暖,父親把五分幣塞進他掌心,說“河脈永遠比石頭軟,卻比石頭長”。
此刻,韋長軍支隊長接過王大爺遞來的花名冊,指尖劃過“周大海”三個字,遠處周明的木船正駛回岸邊,船頭綁著的塑料瓶里,漂著片新鮮的柳樹葉——某個打工者用馬克筆在葉面上寫了句“別讓青河的故事,斷在我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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