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帽把自己手里的雪人堆好時,余光突然瞥見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
    他偏頭看向蹲在身側的人,對方正垂著眸,專注地用指尖壓實雪塊,像是在雕琢什麼藝術品。
    阿帽眉梢微挑,視線不由落在了陳燼面前的小雪房子上。
    雪塊被堆疊得方方正正,窗欞與煙囪的紋路都細致得過分,連屋頂的瓦楞都用指尖壓出了規整的痕跡。
    沉默兩秒,阿帽轉頭就將自己堆的小雪人給端了過來,面朝著雪房子輕輕放下。
    小雪人頂著雪做的鼻子,圓滾滾的身子左右兩邊插著細枯枝,身後裹著他隨手揪來的枯葉披風,在晨光里憨態可掬。
    陳燼指尖在雪屋頂輕輕點出片瓦當紋路,余光瞥見那圓滾滾的雪人被推到雪屋前,唇角微彎。
    他垂眸用碎雪捏出一只蹲坐的小雪貓,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小雪人的旁邊。
    “我們的雪人先生來看新家了,還帶上了它的小伙伴。”
    阿帽指尖碾過雪貓歪扭的耳朵,故意用指節將其腦袋按進雪堆里。
    “雪人先生的小伙伴看起來不太聰明。”
    見那貓被人偶嫌棄得回歸了家人懷抱,陳燼隨手扒拉了一些雪,重新在原地捏了只立耳的小雪貓,那貓的尾巴卷成月牙狀。
    “所以它去教令院進修了一段時間,回來後就從"不太聰明",變成了"有點聰明"。”
    阿帽指尖撥弄著那只“有點聰明”的雪貓尾巴,忽然用風元素力卷來片枯葉,“啪”地一下蓋在了小雪貓頭上。
    “這貓在教令院進修的成果堪憂,連躲片葉子都不會。”
    話音未落,進修歸來的小雪貓便已歪歪扭扭地栽進了雪堆里。
    可憐的小雪貓,還沒跟雪人先生相處多久,就又被迫回去找家人了。
    陳燼指尖微動,拿開那片肇事枯葉,就只看見了葉片下的雪貓殘骸。
    “雪人先生不用給小伙伴準備貓窩,因為進修失敗的小雪貓快被家人喊回家了。”
    “不過在小雪貓回家之前...”陳燼拋開枯葉,從空間里拿出了自己的留影機,“幽靈先生想要記錄一下此刻的場景。”
    阿帽抬眸瞥了眼留影機,指尖漫不經心撥弄著雪貓殘骸,風元素力卻悄然裹住那堆碎雪,將其重塑成蹲坐的形態。
    “記錄荒唐事的機器。”他哼笑一聲,指尖勾住陳燼的袖口,“陳燼,我不負責當背景板。”
    “自然。”陳燼點了點頭,摸著留影機的快門鍵找角度,“這張照片的主角是雪人先生和它的進修貓,背景板是它的小雪屋。”
    阿帽指尖的風元素力突然惡作劇般卷起雪粒,在留影機的鏡頭前制造了一團雪霧。
    陳燼剛按下快門,畫面便被紛飛雪屑模糊成白茫茫一片,雪人先生與雪貓的憨態,以及雪屋的精致都隱入朦朧。
    風元素力驟然收束,雪霧如被攥緊的沙粒般潰散。
    留影機拍到的畫面被送到跟前,阿帽垂眸睨了眼,指尖拂過膝頭沾染到的雪,“模糊的畫面才更配這場荒唐的雪。”
    “是處于朦朧中的童話。”
    “只有當小少爺和幽靈先生來做客時,它才能被旁觀者看清。”
    陳燼輕聲糾正,用風元素力托著留影機給幽靈先生和小少爺拍了張高清合照。
    這次的背景板是這里的所有童話。
    拍下的畫面再次被送到眼前,阿帽垂眸望著里面並肩蹲在雪地的兩道身影。
    畫面中——
    陳燼半蹲著身子,指尖還沾著雪粒,望向自己的目光溫柔得像是浸著月光。
    自己的指尖還無意識地勾著對方的袖口,半垂著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藏青色發梢沾著片雪花,被晨光照得半透明。
    雪地深淺不一的腳印蜿蜒至腳邊,憨態可掬的雪人先生立在雪屋前,歪頭望著那只被風元素力重塑的雪貓。
    畫面里的雪光與熾陽交織,將兩人影子疊出暖融的金邊,倒真像是從童話里偷來的切片。
    “雪該回家了,幽靈先生。”
    阿帽拂過落在留影機上的雪,雪粒落在了某人蒼白的手背上,並未化開。
    小少爺起身拍掉身上的碎雪,偏頭看向還拿著留影機蹲在地上的幽靈先生。
    漫天的飛雪落了幽靈先生滿身,似乎是想將蒼白的他給變成雪人,帶著他一起擁進家人的懷抱。
    但幽靈先生不是真正的幽靈,他的家人也不是冰涼的雪。
    在那句“雪該回家了”被小少爺說出口後,童話讓位給了現實。
    天上不間斷地下了一上午的紛紛大雪停了,炙熱的太陽重新佔領高地。
    地上厚而蓬松的積雪開始簌簌融化,蒸騰的水汽裹著灼熱氣息漫上來。
    遠處火山口的青煙重新凝成筆直的細線,在熾陽下蒸騰成扭曲的光紋。
    還蹲在地上的陳燼將留影機收回空間,抬手拍掉了自己身上的雪。
    他動了一下腿,隨後不動聲色地仰起頭,望向站在旁邊看著自己的人偶,煞有介事地說道︰“傾落,我剛才蹲得太專注了,現在好像變成了地縛靈。”
    “地縛靈?”
    阿帽微微歪頭,疑惑地打量了他一會兒,隨後恍然,有些好笑地伸出手,抓著對方的手腕,將人給慢慢地拉了起來。
    “陳燼,變成了地縛靈就該用元素力自渡,而不是為了拉人當拐杖,就讓自己活受罪。”
    腿麻就說腿麻了,說什麼變成了地縛靈...
    哼,幼稚。
    和家人在雪地里玩了一上午過家家的千羽傾落這般想著。
    陳燼彎了彎眉眼,順著人偶的力道站起身,腿麻的酸脹感才開始順著神經向上蔓延,便被元素力給驅散了個干淨。
    “我只是沒想到現在的我會腿麻,看來我還是個普通人。”
    他活動了下腳踝,反手拉著人偶往小木屋走去。
    嗯,是那種會因為血液不流通而腿麻的普通人。
    听見這句似乎帶了點感慨意味的話,進修過多本輕小說的阿帽不由眉梢一挑,帶有調侃性質的話便被說出了口。
    “魔神大人口中的"普通人",指的是"普天之下,通天之人"嗎?”
    這家伙沒事就把“普通人”掛嘴邊,也不看看自己做的那些事,有幾樣是普通人能中短時間內做好的...
    “不,我說的是想要守在家人身邊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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