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死你!我踏馬抽死你!!!”
伴隨著孟青凱如同凶獸一般的咆哮聲,以及女孩越來越微弱的痛呼,房間里的燈光忽明忽暗。
一切都顯得驚悚而荒誕。
誰能想象︰
僅僅在一個月前,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這對父女還在一邊心里掛念著對方,一邊各自為了未來的美好生活而努力拼搏呢?
……
加班回家的孟青凱會給女兒孟曉萱做好豐盛的晚餐。
他明白,青春期的女兒還在長身體,而且學習費腦子,更需要充足的營養支持。
這些年來,又當爹又當媽的孟青凱在上班時,腦袋哪怕偶爾出點小差,想得也都是“給女兒的伙食是否需要調整”、“女兒的一些情緒,是否需要特殊照顧”;
而另一邊,對“連同齡人的那種叛逆期都沒經歷過、一步長大”的孟曉萱而言,努力學習的一大動力,就是要出人頭地,以後讓老爸過上幸福生活。
每一天晚上,她都期待著明天快點到來。因為她一天天接近成年,以後就可以回報老爸的養育之恩……
……
可現在,孟青凱看向孟曉萱的目光只有厭惡與殺意。
他的惡是如此的明目張膽︰不當場將她弄死,只是為了多折磨她一段時間而已,于父愛和道德底線無關;
而孟曉萱在生命垂危之際,看向父親的眼中除了恐懼和絕望,也開始隱約泛起一抹怨毒。
……
只是,女孩的那份怨毒,指向的並非孟青凱——父親曾經對自己有多好,她始終銘記在心。
她也不恨那些曾經試圖幫助過她的人,包括剛剛踹了她一腳的張阿姨。
畢竟,曾把她當掌上明珠的父親,對待她的態度都惡劣得如同“欲除之而後快的生死仇敵”。她又有什麼理由去要求非親非故的普通人,做得比自己老爸都要好呢?
孟曉萱更不恨這個世界。
媽媽去世得早。除了爸爸,她也接受過眾多來自于社會、學校、同學,甚至陌生人的善意︰
食堂大媽知道她生活困難,會給她多打一勺肉菜;
閨蜜會“借用”她課間時間,要她給她們補習,然後作為報酬,輪流給她出平日里的伙食費;
甚至,連學校里那個“暗戀”她的“壞小子”,都會默默替她趕走一些接近她的惡意,並笨拙地保持著和她的距離……
……
孟曉萱從來不覺得,這些善意就是她應得的,更不覺得世界欠了她什麼,也不厭惡自己的原生家庭。
因此,此刻的她,哪怕已經氣若游絲,心中的恨意卻連個明確的指向都沒有。
——不對,她知道該恨誰。
或許,應該被憎恨的人,正是她自己吧?
如果沒有她孟曉萱,那些曾經善良的叔叔阿姨,老師同學,那個自己連好感都沒來得及傳遞的笨蛋“壞小子”……
他們就不會突然變得和惡鬼一樣猙獰了。
都是因為自己!自己真的該死啊……
……
“賤人,勞資抽死你!看這次誰能來救……嗯!?”
父親的咆哮戛然而止。
沒有等來“孟青凱手持的七匹狼抽在自己那早已麻木的軀體上”,女孩掙扎著,睜開了疑惑的大眼楮。
她猛然發現,此刻房間里都大霧彌漫。
翻涌的朦朧中,一個高大青年輕描淡寫地將父親的手緊緊攥住,令他的皮帶再也無法抽下!
還有個穿著溫暖、姿容嬌俏的女孩,蹲到了她身邊,將一管液體湊到了她嘴邊︰
“來,喝了這個,你會舒服很多……”
看到那溫柔將自己扶起的女孩,孟曉萱扯了扯嘴角,對她報以一個艱難的微笑。
可眼淚卻也在同一時間,無聲滑落——
又是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她能夠感受到這對青年男女的真誠。
可這份善意……在她到那間該死的儲物間里走一圈之後,肯定又會極限反轉,成為“想要逼她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的惡意吧?
……
咕嘟咕嘟咕嘟……
孟曉萱還是將女孩給她的不明飲料喝下。
肚子里翻涌著暖意,身子也輕盈了不少。
‘好困,好想睡一睡。
要是醒過來時,還能看到善意的微笑,而不是充滿憎惡的猙獰就好了……’
這樣想著,孟曉萱緩緩閉上了雙眼……
………………
…………
……
“你……松手!!!
我抽這個賤人,關你什麼事!?”
紀寧就那樣直勾勾盯著滿目猙獰的孟青凱,並沒有和以前對付偽人們一樣,直接捏爆他的手腕。
因為這個男人——在【反派之眼】中竟然對自己沒有任何惡意,甚至還隱約帶著幾分淡淡的綠色……
哪怕被強力阻止暴行,他也沒有和典型偽人路人一樣陷入狂怒,錯愕的雙眼中甚至還帶著幾分委屈。
換句話說,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反而清醒地認為,自己在做必須做的事情︰
“你們一天天的,是閑出毛病了?到處多管閑事?”
“興趣使然!我就是單純好奇,你為什麼要這麼作賤自己的女兒?”
已經做過先期調查的紀寧,自然知道面前的男人最渴望表達什麼,直入主題。
……
果然,男人眼底閃過一抹奸計得逞般稍縱即逝的興奮。
他的表情依舊保持著猙獰,沖著紀寧和周宴寧二人理直氣壯道︰
“我當然有理由了!一切都是她活該!
不信的話……來,我帶你看個東西!
看完以後,你再決定要不要幫助孟曉萱這個賤人!”
說著,孟青凱手指了指緊閉的儲藏室房門,嘴角的笑越發詭異,讓本就扭曲的五官更加不似人類。
……
“好啊,帶我去看看唄~!”
紀寧的回答很是輕描淡寫。
隨即便跟在孟青凱身後,在他帶領下朝儲藏室走去。
周宴寧則在將孟曉萱扶起並放在一旁沙發上後,便快步來到紀寧身邊。
恍惚間,視野似乎暗淡了一瞬,隨即又重新恢復了正常。
但那一瞬間,她看到紀寧周圍,似有烈陽升起,鎖鏈環繞……
心有所悟的女孩握緊了紀寧伸給她的那條鎖鏈,任由其領先自己半個身位,阻隔在她和孟青凱之間,心底涌起了濃濃的安全感。
同時,她的好奇心也被拉到了極限——那種能瞬間扭曲他人立場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
來雲城前,紀寧可是承受不住自己的嚴刑逼供,最後老實認罪︰
他根本不知道日記和盒子里是什麼。
因為相關人士一听這兩樣東西就瘋掉了,完全問不清所以然。
……
自己的這個男朋友也太不老實了,明明說不出個名堂,還敢跟自己勒索會員費!?
不過在來時的飛機上,他也說了——
這次事件要遠比程書遙那次簡單,搞定後還能帶她去周圍轉一轉,看看雲城夜景。
見紀寧如此自信,習慣了無條件信任他的周宴寧,也就徹底放下了心底的擔憂,反而滿腦子都是“祖國人男友親自帶自己見證超凡世界”的興奮。
只可惜,這興奮,在看到那個叫孟曉萱的女孩慘狀時,被同情和憤怒沖散了一些;
而在跟著紀寧進入儲藏室,看到里面東西時,又被一種被哄騙的荒誕感勾起了幾分真火……
不是,姑奶奶可是期待了一路啊,到頭來你就給我看這個!?
……
“看見了吧!?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往死里折騰孟曉萱那個賤人的原因!”
孟青凱指著屋里的東西,怪異的笑根本不似人類。
他的目光在紀寧和周宴寧之間反復流轉,等待著欣賞他習以為常的憤怒和瘋狂︰
“你們說,孟曉萱承受一切,是不是活該!?”
可下一刻,他愣住了……
……
紀寧看他的目光,帶著關愛智障兒童的憐憫。
周宴寧則差點沒忍住,要罵出聲來。
她不想給男朋友帶來變數,只好乖乖躲在他身後。可女孩的目光里,盡是鄙夷和失望,靈動的大眼楮仿佛在說︰我千里迢迢跑來看熱鬧,你這也太敷衍了吧!?
這根本不是孟青凱期待中的反應啊……
……
“喂喂喂!
你們,就不覺得一切都是孟曉萱自作自受的嗎!?”
“不覺得。
倒是你,我覺得精神有問題,是生病了!得去找大夫好好看看了……”
紀寧哈哈一笑,雙手攤開,身後虛影舞動︰
“恰好,治你這種病,我最擅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