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一頭扎進書房,而是主動拿起抹布,幫著妻子收拾餐桌。陳芸看著丈夫的背影,眼眶微微有些發熱。她太熟悉他辦案時的狀態了眉頭永遠是緊鎖的,嘴唇抿成一條堅毅的直線,即使人坐在家里,靈魂也仿佛留在了單位。那段時間,家里的空氣都是凝滯的,她連說話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他緊繃的思緒。
而現在,他眉宇間那股化不開的凝重正在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下來的平和。他會饒有興致地陪兒子下盤棋,會在晚飯後陪她一起到樓下散步,甚至還有心情擺弄陽台上那幾盆快要被他遺忘的多肉。
一天晚上,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鄭建國看著看著,頭一歪,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客廳里響起,陳芸關掉電視,拿來一條薄毯輕輕給他蓋上。燈光下,她端詳著丈夫的睡顏,發現他緊鎖的眉頭已經完全舒展開來。
有多久沒見他睡得這麼安穩了?陳芸在心里默默地想。她知道,那個案子結束了。雖然丈夫從未對她詳談過案件的任何細節,但她能從他每一個細微的變化中,感受到那場無聲戰役的慘烈與結束後的釋然。
家里的氣氛,就像解凍的河流,重新變得輕松而溫暖。
這片刻的安寧,持續了大約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一座城市發生許多細微的變化,比如街角的銀杏樹葉開始泛黃,早晚的空氣里帶上了一絲涼意。對于鄭建國來說,這段時間他系統地處理了手頭的積壓工作,還抽空參加了兩次全局的業務培訓,生活仿佛真的回歸了正軌。
那天下午,鄭建國正在辦公室研究“城西電信詐騙案”的初步案情,電腦右下角內部通訊軟件的圖標突然閃爍起來。他點開一看,是法院書記員發來的一條消息“鄭隊,王偉明案的判決書電子版已經下發,請注意查收。”
鄭建國的心跳沒有漏掉半拍,甚至連握著鼠標的手都穩穩當當。他平靜地回復了一個“收到,謝謝”,然後點開附件,打開了那份以國徽為抬頭的pdf文件。
判決書的行文莊重而嚴謹,一條條羅列著被告人的罪狀和法院認定的事實。鄭建國直接將滾動條拉到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幾行加粗的黑色宋體字上
“被告人王偉明,犯受賄罪、洗錢罪,數罪並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被告人李娟,犯洗錢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並處罰金……”
“被告人劉海……”
屏幕上冰冷的法律條文,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對每一個罪行都做出了精確的切割與衡量。鄭建國逐字逐句地看過去,臉上沒有太多情緒波動,既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也沒有塵埃落定的激動。這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就像一道數學題,經過嚴謹的演算,最終必然會得出那個唯一的、正確的答案。
于他而言,這只是他經手的無數案件中,又一個正常的終結。正義得到了伸張,罪惡受到了懲罰,法律的尊嚴得以維護。他的使命,在將王偉明等人送上法庭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完成了。判決,不過是為這場漫長的追逐畫上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句號。
他關掉判決書,起身走到窗邊。窗外,天空高遠,雲淡風輕。他想起第一次接觸這個案子時,面對的是一團亂麻般的線索和幾乎無法撼動的對手;想起在審訊室里與王偉明的心理博弈;想起團隊成員們為了一個證據熬過的無數個通宵……那些艱辛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隨即又被窗外的平靜所沖淡。
他回到座位,將判決書的電子版打印出來,連同之前所有的案卷材料一起,鄭重地放進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里。他用打碼機在檔案袋的封條上打上“絕密”和歸檔日期,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然後,他拿起電話,向上級領導作了簡要匯報“領導,王偉明案判了……十五年……嗯,好的,後續的資產追繳和線索深挖工作我們還在繼續。”
電話那頭,領導對專案組的工作給予了高度肯定,但鄭建國只是平靜地听著,簡單地應了幾句。榮譽和贊美,對他來說遠不如將罪犯繩之以法那一刻的踏實感來得重要。
之後的一周,便進入了案件最後的“清掃戰場”階段。鄭建國帶領小李和幾名年輕警員,開始對案件的全部材料進行整理歸檔。這是一個浩大而枯燥的工程。辦公室里,幾張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堆滿了小山似的卷宗、物證照片、訊問筆錄和各類法律文書。
“小李,這份是劉海的第二次訊問筆錄,核對一下簽字和日期有沒有問題。”
“小王,技術科出具的電子證據鑒定報告,記得要一式三份,一份入正卷,一份入副卷,一份我們自己留底。”
鄭建國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圖書管理員,指揮著大家將這些承載著案件全部信息的碎片,分門別類,一絲不苟地整理歸位。空氣中彌漫著紙張和油墨的味道,偶爾響起的是文件打孔機“ 嚓”的清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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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理過程中,他們還發現了一些零散的線索。比如,在清查行賄企業的賬目時,發現有幾筆小額的“咨詢費”流向了其他幾個單位的公職人員。這些線索雖然與王偉明主案關聯不大,但本著“除惡務盡”的原則,鄭建國也不能放過。
他把老王和另一名經驗豐富的偵查員叫到身邊,指著賬本上的幾處標記說道“這幾筆錢,數額不大,但時間點很可疑。你們倆悄悄跟一下,先不要驚動對方,摸清情況再說。”他頓了頓,補充道,“現在大案剛結,我們人手也緊張,調查規模不用鋪得太大,重點核查,點到為止。”
他心里清楚,反腐的斗爭是長期的、復雜的,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王偉明案這棵大樹雖然倒了,但從它身上抖落下來的這些“跳蚤”,也需要逐一清理。這是一個漫長而細致的過程,需要的是水滴石穿的耐心和韌性。
當最後一本卷宗被裝進檔案盒,貼上封條時,窗外的夕陽正將整個辦公室染成一片金色。鄭建國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看著那整整齊齊碼放了一牆的檔案盒,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一個案子,從發生到終結,就像經歷了一次完整的生命周期。而他們,就是這段生命周期的記錄者和守護者。
隨著檔案入庫,那座壓在心頭數月的大山終于被徹底搬開。辦公室里關于王偉明的話題漸漸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警情、新的案件。鄭建國的生活與工作,也像一列駛過崎嶇山路的火車,終于重回平坦而熟悉的軌道。
他自己則重新投入到那些瑣碎、繁雜,卻構成了公安工作基石的日常事務中去。
輪到他值班的那個周五夜晚,城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他坐在值班室里,空氣中彌漫著泡面的香氣和雨水帶來的微涼濕氣。電話鈴聲取代了曾經專案組的熱線,響起的是五花八門的警情有小區居民投訴樓上噪音擾民的,有年輕情侶吵架鬧分手的,還有一個醉漢在燒烤攤鬧事不給錢的。鄭建國沉穩地接听、記錄、分派任務,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平凡而有條不紊。處理完一個扒竊案的筆錄後,他看著窗外被霓虹燈映照得濕漉漉的街道,忽然覺得,這種由無數件“小事”構成的平安,才是他這份工作最真實的底色。
每周一的例會,也不再是充滿火藥味的案情分析會。會議室里,大家匯報的是上周的治安數據、轄區內的消防隱患排查,以及即將到來的社區防詐騙宣傳活動。鄭建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地听著,在本子上記錄要點。他的思緒不再需要像繃緊的弓弦一樣,時刻準備著捕捉案件的突破口,而是可以更宏觀地去思考整個轄區的治安布局。
他的辦公桌上,那份“城西電信詐騙案”的卷宗已經被打開,旁邊還放著幾份關于入室盜竊的協查通報。他一杯茶,一份報告,就能坐上一個下午。他看報告的速度不快,指尖會習慣性地在紙頁的邊緣摩挲,仿佛在與文字背後的案情進行無聲的對話。這種狀態,讓他感到一種久違的從容。
日子就在這值班、開會、看報告的循環中,一天天過去。月底的時候,局里召開了一次全體干警大會。
會議在局里的大禮堂舉行,氣氛莊嚴肅穆。幾百名穿著筆挺警服的干警坐得整整齊齊,肩上的警餃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鄭建國和他的團隊成員們,就坐在隊伍的中間,毫不起眼。
會議議程按部就班地進行,總結工作、部署任務。當分管刑偵的張局長走到發言台前時,鄭建國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
張局長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在整個禮堂回響,洪亮而有力“同志們,這個月,我們成功辦結了一起社會影響惡劣、案情極其復雜的職務犯罪案件——王偉明案。在這里,我要特別提出表揚,以鄭建國同志為首的專案組!”
話音剛落,一道追光燈“唰”地一下打在了鄭建國他們所在的區域。周圍的同事們紛紛投來注目禮,掌聲如潮水般響起。
鄭建國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他並不習慣成為焦點。他看到身邊的小李激動地挺直了胸膛,老王也露出了含蓄而自豪的微笑。他自己則只是平靜地注視著主席台,心中卻泛起了一絲波瀾。
他想到的不是榮耀,而是那些不為人知的日日夜夜是團隊在堆積如山的銀行流水中尋找蛛絲馬跡的煎熬,是為獲取關鍵證據而徹夜蹲守的疲憊,是審訊陷入僵局時那種令人窒息的壓力。這些辛苦,此刻都化作了潮水般的掌聲。
“……在案件偵辦過程中,”張局長的聲音繼續傳來,“專案組的同志們,面對的是一個關系網復雜、反偵察能力極強的對手。但他們沒有退縮,展現出了我們公安干警‘嚴謹細致、堅持不懈’的優良工作作風!”
“嚴謹細致”,鄭建國在心里默念著這四個字。他想起了那張被小李標記了上百次的資金流向圖,想起了法醫鑒定報告里精確到毫米的細節。“堅持不懈”,他又想起了自己一次次推翻重來的偵查思路,想起了面對王偉明銅牆鐵壁般的心理防線時,自己近乎偏執的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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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全局所有同志,都要向鄭建國專案組學習!”張局長提高了聲調,“學習他們這種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不放棄任何一條線索的釘子精神!學習他們這種為了正義必將一追到底的堅定信念!”
掌聲再次雷鳴般響起,比剛才更加熱烈。鄭建國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身,向主席台和四周的同事們敬了一個標準的禮。燈光有些刺眼,讓他微微眯起了眼楮。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僅僅是表揚帶來的榮譽感,更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
日子一天天過去,王偉明案徹底宣判的余波,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蕩起的最後一圈漣漪,漸漸在警局內外消散。那兩條從行賄企業賬目中剝離出的零散線索,鄭建國交給了經驗最豐富的老張去跟進。
這天下午,老張敲門走進了鄭建國的辦公室,臉上帶著幾分無奈。他將一份薄薄的調查報告放在桌上,自己則拉開椅子坐下,端起鄭建國遞來的搪瓷杯,喝了一大口溫熱的茶水。
“鄭隊,那幾筆‘咨詢費’的線索,恐怕是查不下去了。”老張嘆了口氣,聲音里透著老警察特有的那種看透世事的滄桑,“我們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個相關人,一個個都滑得像泥鰍,嘴比瓶子口還緊。那幾個收錢的公職人員,都是些快退休的老油條,做事滴水不漏。幾萬塊錢,對他們來說可大可小,做得非常隱蔽,賬面上根本看不出破綻,資金早就被他們用各種消費方式洗干淨了。”
鄭建國翻看著報告,上面的記錄詳盡卻又處處透著無力。老張團隊耗費了近兩周時間,幾乎把那幾名公職人員的社會關系和消費習慣摸了個底朝天,但始終沒能找到直接的證據,證明那筆錢與任何具體的職務行為掛鉤。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篤、篤”的聲響。他心里清楚,老張說的是實話。在沒有確鑿人證物證的情況下,僅憑一筆來源可疑的轉賬,很難撬開這些人的嘴。強行深入調查,不僅耗費巨大人力物力,還可能打草驚蛇,影響其他工作的開展。
“行,我知道了。”鄭建國合上報告,語氣平靜,“既然暫時沒有突破口,就先放一放。把所有調查材料整理好,單獨建檔封存。有時候,辦案子也得講究時機和火候,硬啃是啃不下來的。”
老張點點頭,臉上露出“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表情。他明白鄭建國的考量,這是作為一個團隊負責人必須具備的理性和決斷。
隨著這兩條最後的旁支線索被暫時擱置,那張曾經鋪滿整面牆的、錯綜復雜的王偉明案關系網圖,也終于可以被徹底清除了。鄭建國親手將圖上最後一個名字、最後一條關聯線擦去,白板恢復了它本來的潔淨。
那一刻,一種奇異的空曠感在他心中升起。那根繃緊了數月的弦,終于徹底松了下來。沒有想象中的如釋重負,也沒有大功告成的豪情萬丈,留下的,是一種近乎于虛脫的平靜。
他把所有與王偉明案相關的調查報告、訊問筆錄、證據材料的最終歸檔版本,裝進一個厚重的牛皮紙箱里。
箱子很沉,抱在懷里,仿佛抱住了過去那段驚心動魄的歲月。他親自抱著箱子,走向了警局大樓最深處、也最安靜的檔案室。他心里清楚,這個案子算是真正翻篇了。
他知道,王偉明案,算是真正地翻篇了。
他的生活節奏恢復了正常。
這種正常,起初是帶著一絲不適應的。
第二天清晨,叫醒他的不再是凌晨突兀刺耳的專案組熱線,而是床頭櫃上老式鬧鐘溫和而固執的“滴答”聲。七點整,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帶。他睜開眼,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下意識地以為自己是在單位的行軍床上,猛地坐起身來,腦子里還在飛速盤算著今天的提審計劃。
“醒啦?快來吃早飯,今天熬了你愛喝的小米粥。”妻子陳芸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濃濃的煙火氣。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躺在家里柔軟的床上。空氣中彌漫著小米粥獨有的、淡淡的谷物香氣,而不是辦公室里那股混合著尼古丁、速溶咖啡和陳舊文件的復雜味道。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口氣仿佛帶走了胸腔里最後一絲積壓的沉重。
七點半,他準時出門。陳芸送到門口,手里拿著他的公文包,一邊遞給他一邊叮囑“今天天氣預報說下午有雨,你辦公室里那把舊傘還能用嗎?不行我中午給你送過去。”
“不用,能用。”鄭建國接過包,點了點頭。這番對話如此尋常,卻讓他心里一暖。在辦案最緊張的時候,他每天出門,妻子眼里的擔憂藏都藏不住,道別的話語也總是言簡意賅,生怕多說一句會耽誤他寶貴的時間。而現在,這種帶著些許瑣碎的關心,听在耳里,只覺得無比踏實。
晚上六點,他踩著夕陽的余暉回到家。推開門,玄關的燈應聲亮起,客廳里電視機正播放著一部家長里短的家庭倫理劇,女主角正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伴隨著鍋碗瓢盆在廚房里踫撞的清脆聲響。兒子坐在沙發上寫作業,听到他回來的動靜,抬頭喊了一聲“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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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構成了“家”最真實的畫面。
“今天怎麼樣?累不累?”飯桌上,陳芸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隨口問道。
“還行,今天開了個例會,下午整理了幾個舊案的材料。”鄭建國答道,嘴里咀嚼著妻子做的紅燒肉,肥而不膩,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這才意識到,這幾個月來,他第一次能如此清晰地品嘗到飯菜的味道,而不是像完成任務一樣,僅僅為了填飽肚子。
晚飯後,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屏幕里的劇情正上演著婆媳大戰,吵得不可開交。鄭建國看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思緒偶爾還會飄回到那些審訊室的場景,但很快又被妻子遞過來的一瓣橘子拉回現實。
“嘗嘗這個,今天剛買的,特別甜。”陳芸說。
他接過橘子,冰涼甘甜的汁水在口中化開。他看著身旁專注于劇情、時不時還點評兩句的妻子,忽然覺得,這種能一起看看電視,聊些家長里短的平淡生活,才是他拼盡全力去守護的東西。
周末的時候,如果不用值班,他也會和妻子一起去超市采購,或者在家打掃衛生。
周六的早晨,他難得地睡到自然醒。沒有緊急電話,沒有成堆的案卷在等他。陽光透過窗戶,將整個臥室照得溫暖明亮。他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連串細微的聲響,那是徹底放松後的舒展。
“今天去趟超市吧,冰箱里快空了。”陳芸提議。
“好。”他爽快地答應。
超市里人聲鼎沸,是周末特有的熱鬧。購物車輪子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的“咕嚕”聲、收銀台掃碼的“嘀嘀”聲、孩子們追逐打鬧的歡笑聲,交織成一曲充滿生活氣息的交響樂。鄭建國推著購物車,陳芸則在前面挑選商品。
他看著妻子認真地比較著兩種不同品牌的醬油,為了一塊錢的差價而猶豫不決;看著她熟練地從一堆土豆里挑出最新鮮的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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