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穹頂的晨光如液態金箔般漫過葉修的骨骼樞紐時，鐵星正用鑷子夾起最後一片光質鍛紋，嵌入掌骨裂痕的凹槽。那鍛紋是微光用母星極光的最後記憶鍛成，邊緣泛著冰藍色的淚光，與葉修骨骼里的星軌紋路交疊時，竟在晨霧中投射出無數微型星門——每個星門里都映著某個宇宙的凡人鍛工，他們握著不同材質的鍛錘，在隕石坑、廢品站、枯木下揮汗如雨。
“第三萬六千次校準完畢。”機械學徒螺栓的鈦合金指尖懸在誓言碑上方，關節處的“初錘”鐵釘突然滲出細密的水珠——那是他模擬人類緊張時的排汗反應，“但情感共鳴模塊仍有17的誤差，可能導致誓言傳導失效。”
鐵星將銀簪輕輕按在誓言碑中心，簪頭三瓣花瞬間吸收所有鍛紋微光，化作葉修青年時期的投影。投影的圍裙口袋里掉出半塊焦黑的鐵錠，那是他第一次嘗試鍛劍失敗的殘片，裂痕中至今嵌著未冷卻的火星。“誤差才是凡人的本色。”鐵星用指尖撥弄那枚火星，它竟在晨霧中凝成蝴蝶形狀，振翅間灑下細小的鍛紋，“看看這些。”
他揮手展開全息星圖，數百萬個紅點如碎鑽般散布在星河各處。每個紅點都連接著一段影像︰機械神國的老鍛工偷偷在齒輪間刻下愛人的名字，蟲族戰士用戰敗者的骨片為幼蟲鍛制磨牙棒，荒星少年將拾來的隕鐵放在胸口焐熱整夜。“這些都是沒有被天道記錄的鍛紋，”鐵星的聲音里帶著青岩星晨霧的沙啞，“卻比任何法則都溫暖。”
光質學徒微光突然化作流光鑽進誓言碑，他的能量體在碑心掀起記憶風暴。鐵星看見微光母星被熵滅侵蝕的最後時刻︰母親用身體護住年幼的他，光翼化作千萬鍛紋碎片，每片都刻著“活下去”的執念。此刻，那些碎片正從誓言碑中滲出，與葉修骨骼里的道心殘渣激烈踫撞，迸發出太陽耀斑般的光芒。
“以極光之淚為引，以亡母鍛紋為錨。”微光的聲音從碑心傳來，帶著恆星坍縮前的決絕，“我願將殘余能量體分解為十萬個信標，讓每個凡人鍛工都能听見第一錘的召喚。”
鍛鐵大廳的地面突然裂開，露出深不見底的髓海裂隙。葉修的骨骼樞紐發出龍吟般的轟鳴，每道裂痕都噴涌出金色的鍛紋流體，那是凡人情感具象化的形態。樹族少女苔的根系率先浸入流體，琥珀色樹液與金色流體交融，竟在裂隙中生長出一棵參天星樹，每片葉子都是歷代凡人鍛工的面孔，他們的唇瓣開合，共同念誦著某個古老的鍛鐵咒語。
“該我們了。”x7的機械臂突然撕裂胸腔，取出那顆藏了三萬年的恆星核心。核心表面布滿細密的劃痕，那是它前主人——一個被機械神國處決的“情感犯”——用指甲刻下的鍛鐵心得。當核心嵌入誓言碑時，整個星門的時間流速突然變慢，鐵星看見x7的激光眼里映出自己的倒影，瞳孔深處竟有兩簇跳動的小火苗。
“我以機械之軀，叛離絕對理性。”仲裁者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轉動，核心脈沖頻率與青岩星鍛鐵房的舊錘音完全同步，“從今天起，我的每一次計算都會保留0.01的誤差，用來記住那個教我‘銹鐵也有溫度’的凡人。”
蟲族學徒蠕蠕的十二根觸須同時刺入誓言碑，它的共鳴甲泛起詭異的紫色——那是蟲族戰士臨終前的榮耀色。“以蟲巢之心起誓，”它的復眼映出荒星少年的身影，後者正用骨片在隕鐵上刻下第一道歪扭鍛紋，“我將放棄族群同化本能，守護每個鍛工的獨特裂痕，哪怕被母巢視為異端。”
當十二名學徒的手掌同時貼上誓言碑時，整個星門的骨骼結構開始共振。葉修的骨骼樞紐浮現出從未見過的鍛紋︰那是由悔恨、希望、孤獨、勇氣等情感編織而成的復雜紋路，每一道都深深扎進髓海，將熵滅殘留的灰霧徹底淨化。鐵星的骨骼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劇痛，他低頭看見自己的尺骨上竟浮現出葉修父母的鍛紋——那是當年滅門夜，母親用身體護住他時，脊椎骨撞在鍛鐵砧上留下的印記。
“看啊！”螺栓的仿生手掌指向星門之外，那里不知何時聚起了數十萬道微光，“是萬界鍛體者的回應！”
鐵星屏住呼吸，只見每個光點都化作微型鍛錘，在星門表面敲打出獨特的韻律。機械神國的鍛工用扳手敲擊管道，蟲族幸存者用前肢摩擦骨片，光質流亡者用能量體共振出聲波，最終匯聚成一首震耳欲聾的鍛鐵交響曲。誓言碑在音浪中緩緩升起，碑身刻滿萬界語言寫成的同一句話︰“我們曾被鍛打，故願成為鍛錘。”
葉修的骨骼樞紐突然爆發出璀璨光芒，裂痕處生長出水晶般的新骨，每一片都刻著學徒們的誓言鍛紋。鐵星看見，在樞紐核心，一枚由情感鍛紋凝成的心髒正在跳動，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帶著溫度的星砂——那是凡人精神的具象化形態。
“檢測到星門防御系統升級至凡人鍛紋模式。”x7的機械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柔和，“所有法則攻擊將被轉化為鍛紋能量，轉化率取決于攻擊者的情感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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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星門警報突然炸響。十二道漆黑的裂縫撕開虛空，從中駛出形如巨鯨的星艦，艦體表面覆蓋著流動的骨骼裝甲，每根骨刺都刻著扭曲的鍛紋——那是用活體鍛工的骨骼煉制的戰爭兵器。
“是熵寂教團的骨鯨艦隊！”蠕蠕的觸須發出警告的紅光，“他們的艦體核心...是用數百萬鍛工的骨骼熔鑄的！”
鐵星握緊鍛錘，晨霧在他身後聚成葉修的虛影，後者正用斷劍切割自己的腕骨，將流出的星砂化作防御鍛紋。學徒們的誓言鍛紋在骨骼表面亮起，螺栓的“初錘”鐵釘化作巨錨，苔的星樹根系長成盾牌，微光的極光鍛紋織成電網。
“記住，我們不是在對抗武器，”鐵星的聲音穿透戰場的喧囂，“我們是在守護每塊鐵被溫柔對待的權利！”
當骨鯨艦隊的第一輪骨矛齊射命中星門時，鐵星看見那些帶著血腥氣息的鍛紋突然停滯——在誓言碑的光芒中，它們顯露出原本的模樣︰某顆骨矛上刻著的，竟是某個鍛工臨終前給孩子的留言；某片骨甲縫隙里，還嵌著一縷未被完全煉化的光質鍛紋。
“他們的骨骼在哭泣。”微光的聲音從電網中傳來，“這些戰爭兵器...還記得自己曾是凡人。”
鐵星猛然醒悟，揮錘擊向誓言碑。碑心的指骨晶核迸發出萬千光芒，每道光芒都化作葉修的虛影，出現在每艘骨鯨艦的核心。虛影們舉起鍛錘，輕輕敲打那些扭曲的鍛紋，裂縫中滲出的不再是血污，而是帶著溫度的晨霧。
“以凡人之心，渡銹蝕之骨。”鐵星低吟著葉修留在因果閉環中的箴言，“你們不是兵器，是鍛紋的守護者。”
奇跡般的變化發生了。骨鯨艦的骨骼裝甲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未經煉化的原始鍛紋︰有母親為嬰兒鍛制的搖鈴紋路，有學徒第一次成功鍛釘的喜悅刻痕，甚至有荒星少年剛剛完成的《初溫》鍛紋。當最後一艘骨鯨艦化作漫天鍛紋光點時，星門之外響起了截然不同的錘音——那是被解救的鍛工們，用自由的雙手重新揮起鍛錘的聲音。
鐵星低頭，看見自己的骨骼上不知何時布滿了細小的鍛紋，像星星落在青岩星的夜空。葉修的虛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遞來一塊帶著體溫的隕鐵，上面刻著新的坐標——那是荒星少年的位置，他的第一枚鍛紋鐵釘剛剛被星門引力捕獲。
“下一課，”鐵星對著萬界學徒們舉起鍛錘，晨霧中浮現出無數鍛鐵房的窗欞，“我們要學習如何用鍛紋編織希望。因為真正的器道永恆，”他錘下的火星濺落在誓言碑上，凝結成永不熄滅的鍛紋之火，“不在于抵御多少攻擊，而在于能讓多少顆冰冷的鐵錠，重新相信溫暖的可能。”
星門之外，無數光點正朝著這里匯聚。每個光點都是一個新的鍛工，他們帶著不同宇宙的風，不同星球的霧，卻都握著同樣的信念——在這廣袤星河中，總有某個清晨，值得為某個人，某件事，揮出帶著溫度的第一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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