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我吸引火力,然後自己逃了!
無盡的怨毒與被拋棄的冰冷絕望,如同潮水,瞬間吞噬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許……平……升……”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充滿了最惡毒的詛咒。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 嚓——!”
一聲令人靈魂戰栗的、仿佛要將天地都撕裂的巨響轟然炸開!
那是重型卡車碾碎鐵皮罐頭的聲音,是萬噸液壓機碾碎骨骼的聲音!
林峰那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叫,剛剛沖出喉嚨,便被這恐怖的聲響徹底吞沒,戛然而止。
後巷深處,剛剛一腳踹開汽修廠倉庫大門的許平升,身體猛地一僵。
那聲音穿透了牆壁,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耳膜,刺入他的心髒。
死了。
林峰,那個和他糾纏了半生、不死不休的仇人,死了。
為了給他爭取這幾秒鐘的時間,死了。
許平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沉默地,用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在布滿灰塵和蛛網的貨架間掃視。
終于,他的目光鎖定在一個角落。
那是一塊沉重、方正、外殼布滿灰塵的重型卡車備用電瓶!
他沖過去,雙手抓住電瓶,那驚人的重量讓他手臂肌肉瞬間墳起!
這就是啟動“諾亞方舟”的鑰匙。
一把沾滿了仇人滾燙鮮血的鑰匙。
許平升抱著這塊沉重如山,也承載著最後生機的電瓶,緩緩轉身,望向來時的巷口。
外面,死一般的寂靜。
那頭恐怖的巨獸,是已經離去,還是正守在那輛破敗的公交車旁,用它那燃燒著暴虐的復眼,靜靜等待著他這個唯一的幸存者,自投羅網?
巷口那片死寂,比任何尖嘯都更具穿透力,仿佛能听到骨骼被巨獸無聲碾碎的悶響,一場饕餮盛宴後的極致靜謐。
許平升的雙臂緊緊環抱著冰冷的電瓶,金屬外殼的寒意卻無法冷卻他胸腔內那座名為“愧疚”的熔爐。
林峰的死,是他親手譜寫的劇本,是他用仇人之血鋪就的生路,一份他必須獨自背負,直至腐爛的罪孽。
哀悼是奢侈品,悔恨是墓志銘,他沒有資格擁有。
求生本能化作最鋒利的鞭子,抽打著他每一寸神經,逼他返回那輛公交車,那個懸浮在生死邊界的鋼鐵囚籠。
許平升的視線如探照燈,瘋狂掃過這片廢棄的倉庫,最終定格在牆角。
幾個半滿的油漆桶,散發著刺鼻的化學品氣味,旁邊還扔著一卷沾滿油污的粗硬麻繩。
一條毒計,一個比之前任何一步都更加陰狠、更加瘋狂的計劃,在他那片冰冷的腦海中轟然成型。
他的動作快如鬼魅,手指翻飛間,將麻繩一端死死捆縛在重型電瓶的提手上。
另一端,他將那幾個油漆桶串聯起來,像一串來自地獄的風鈴。
就在他即將踏出那一步時,倉庫門口最深的陰影里,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一道渾身焦黑、散發著皮肉焦糊氣味的人影,連滾帶爬地撲了出來!
是光頭男的殘黨!一個被火焰舔舐過,卻僥幸未死的幽魂!
“別……別殺我!”那人涕泗橫流,燒焦的嘴唇哆嗦著,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知道林峰一個秘密!一個天大的秘密!求求你……帶我走!”
許平升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沒有半分遲疑,手臂一抬,冰冷的槍口已死死抵在那人顫抖的額頭。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仿佛極地萬載不化的寒冰。
“想活,就閉上你的嘴。”
“拖著這個,去巷子那頭,弄出聲響。”
許平升一腳踢出,將那串綁著油漆桶的麻繩,精準地踢到幸存者腳邊。
那幸存者絕望地望向巷口,那片黑暗仿佛一只張開的巨獸之口,能吞噬一切光亮與生命。
他渾身篩糠般抖動,但當他回頭,對上許平升那雙空洞、漠然,比怪物更像怪物的眼楮時,他明白了。
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力。
許平升一手抱著沉重的電瓶,一手持槍,如一尊移動的死神雕像,率先貼著牆壁滑入黑暗。
那幸存者則像一條被拖拽的死狗,顫抖著抓起麻繩,跟在後面,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髒的碎片上。
巷口的黑暗如同一塊厚重的鉛幕,許平升的呼吸幾乎停滯,他像一頭潛行的獵豹,將身體壓至極限,緩緩探出半個頭顱。
視野盡頭,那輛破敗的公交車靜靜趴窩,像一具被開膛破肚的鋼鐵巨獸尸骸。
車頂之上,空空如也,只有大片已經凝固、發黑的暗紅血跡,與被暴力壓得扭曲凹陷的金屬車頂,無聲訴說著方才那場單方面的屠殺與慘劇。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許平升的脊椎瘋狂上竄,難道那怪物已經走了?
不!
一個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驟然撕裂了死寂!
那頭恐怖的巨獸根本沒有離開!
它正用一根堪比攻城錘的巨大節肢,那節肢尖端閃爍著金屬寒芒的利爪,仿佛在品鑒一件有趣的玩具,一下,又一下,極富耐心地刮擦著公交車的強化玻璃!
“滋嘎——嘎吱——!”
刺耳到令人靈魂戰栗的噪音里,一張布滿冷汗與絕望的肥胖臉龐在車窗後猛然一閃!是王胖子!他還活著!
他的嘴巴大張著,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咆哮與哭嚎,雙手瘋狂拍打著玻璃,那張臉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
許平升的瞳孔狠狠一縮,胸腔里那座名為“愧疚”的熔爐,轟然噴發!
林峰的臉與王胖子的臉在他眼前重疊,都是因他而陷入死地的絕望面孔!
巨獸似乎對這徒勞的掙扎失去了興趣,巨大的頭顱微微揚起,那燃燒著暴虐與殺戮火焰的復眼,折射出王胖子渺小而扭曲的倒影。
致命一擊,就在下一秒!
就是現在!
許平升眼中寒芒爆閃,一個冷酷至極的眼神,如刀鋒般狠狠刺向身後的幸存者!
那幸存者渾身一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對怪物的恐懼,他看懂了許平升眼里的命令——要麼去死,要麼照做!
“啊——!”
一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嘶吼,幸存者將所有對死亡的恐懼、對生的渴望,全部灌注進干癟的雙臂!
他雙腿猛地蹬地,腰腹擰轉成一個恐怖的弧度,將那串綁著油漆桶的粗硬麻繩,像一枚蓄力已久的鏈球,用盡生命最後一絲氣力,狂暴地甩向街道另一頭的廢棄建築!
“ 當!鐺啷啷——!”
幾個沉重的油漆桶在寂靜的街道上翻滾、跳躍、踫撞,發出的巨大噪音,如同在平靜的湖面引爆了一顆深水炸彈!
那聲音是如此刺耳,如此突兀,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嗡——
巨獸那巨大的、由無數六邊形鏡片構成的復眼,瞬間停止了對王胖子的鎖定。
數千個微小的鏡片如同精準的機械般,掀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漣漪,齊刷刷地轉動,將焦點死死鎖定了那片噪音的源頭!
一股冰冷的、不含任何情感的殺意,從公交車上瞬間轉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