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風聲，喘息聲，心髒狂跳的聲音，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這頭鋼鐵野獸，終于在流盡最後一滴“血”後，倒在了這片無名的荒野里。
“……操。”
剛才的沖擊讓他撞得七葷八素，此刻正揉著發疼的後腰。
許平升一腳踹開車門，跳了下去。
一股荒涼、原始的氣息撲面而來。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腐殖質的味道，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四周是嶙峋的怪石和半人高的、不知名的枯黃野草。天色已經開始昏暗，灰蒙蒙的雲層壓得很低，讓這片荒野顯得愈發壓抑和死寂。
他繞著這輛徹底報廢的重卡走了一圈。車身像是被巨獸啃噬過，布滿了猙獰的凹陷和豁口。四個輪胎，爆了三個，剩下的一個也癟了下去，輪轂都已經變形。
車頭下面，黑色的機油混著冷卻液，在地上淌成一灘絕望的印記。
他只看了一眼車底，就搖了搖頭。
“完犢子了。發動機缸體都震裂了，大梁也斷了。這玩意兒現在就是一坨鐵，除了能當個棺材，屁用沒有。”
水和食物都在後面車廂里鎖著，還有武器彈藥。
不過得想辦法把車廂門弄開。鎖也變形了。
許平升抬頭望向遠方。目光像刀子一樣，在這片陌生的天地間巡視。
沒有庇護所，沒有補給。只有四個還能動彈的人，一個昏迷的傷員，和一輛無法移動的鋼鐵棺材。
而他們身後，那片看不見的死亡浪潮，或許正在某個地方徘徊，尋找著他們留下的痕跡。
“我們……是不是死定了？”趙樂也下了車，看著眼前這絕望的景象，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
許平升緩緩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眼神卻深得像一口古井︰“死？”
他扯了扯嘴角，那不像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個野獸在齜牙，“想死，還早了點。”
他轉身，從駕駛室里拖出那支他用過的步槍，熟練地檢查了一下彈夾。然後，他從腰間摸出一個東西，扔給了趙樂。
“撬棍。把車廂門打開，清點物資。”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陰冷的風吹過荒野，卷起幾片枯葉。
風中，隱約傳來一聲非人非獸的，細微的嘶鳴。
那聲嘶鳴很輕，像是一根冰冷的針，悄無聲息地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趙樂渾身一僵，本能地縮了縮脖子，四下張望，臉上血色盡失。
握著撬棍的手青筋畢露，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許平升的反應最快。
他幾乎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就停下了腳步，身體微微下蹲，整個人如同一張拉滿的弓，步槍的槍口穩定地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那片枯黃的草叢深處。
荒野再次陷入死寂。
風聲依舊，草浪起伏，仿佛剛才那聲嘶鳴只是眾人死里逃生後產生的幻听。
“是……是什麼？”趙樂的聲音壓得極低，牙齒都在打顫。
“不知道。”許平升的目光如同鷹隼，一寸寸地掃過那片可疑的區域，“但可以肯定，不是朋友。”
他保持著警戒姿態，對身後的人低聲命令道︰“撬門，動作快，準備好急救包。趙樂，別他媽像個鵪鶉一樣縮著，給我盯著右邊那片石頭後面！”
這聲低吼仿佛給了趙樂一劑強心針，他雖然身體還在發抖，但還是哆哆嗦嗦地舉起了手槍，對準了許平升指定的方向。
“砰！”
一聲巨響，門鎖終于不堪重負，徹底崩斷。
“快！把能帶的都搬出來！”許平升頭也不回地命令道。
趙樂立刻上前幫忙。
一箱箱壓縮餅干、瓶裝水、急救用品、彈藥箱，被迅速地從車上搬下來。
這些從青峰山帶出來的應急物資，如今成了他們在這片絕地中唯一的依靠。
就在這時，許平升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看到，在遠處那片被他重點關注的草叢里，幾根枯黃的草稈，以一種不自然的頻率，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來了！
“戒備！”他低喝一聲。
幾乎是同時，三道黑影閃電般地從草叢中躥出！
那不是許平升之前見過的任何一種怪物。
它們體型不大，也就半人高，形態像被剝了皮的鬣狗，四肢細長而有力，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敗色，上面布滿了暗紅色的筋絡。
最駭人的是它們的頭部，沒有眼楮，只有一個巨大的，如同裂縫般張開的口器，里面布滿了剃刀般鋒利的細齒。
它們的速度快得驚人，四肢交替，在崎嶇的地面上如履平地，悄無聲息地直撲向忙著搬運物資的眾人！
“開火！”
許平升的怒吼與槍聲一同炸響。他沒有絲毫猶豫，一個精準的點射，當先那頭怪物的腦袋瞬間爆開一團灰綠色的漿液，身體在慣性下翻滾著摔了出去。
這聲槍響像是驚醒了所有人。趙樂尖叫一聲，閉著眼楮胡亂地扣動了扳機。
子彈“砰砰”地打在地上，濺起一串塵土，卻也歪打正著地阻礙了另一頭怪物的沖鋒路線。
第三頭怪物最為狡猾，它借助同伴的掩護，一個折轉向旁邊撲去，目標直指傷員！
“滾開！”
一聲暴喝，趙樂輪著那根沉重的撬棍，如同天神下凡，狠狠地砸在了那頭怪物的脊背上。
“ 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頭怪物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整個身體都被這一棍砸得癱軟下去，抽搐著，卻還沒死透。
“操你姥姥的！”趙樂也是殺紅了眼，舉起撬棍，照著那怪物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直到那顆丑陋的頭顱變成一灘無法分辨的爛泥。
他這才喘著粗氣停下來，滿臉都濺上了腥臭的液體。
“趙樂，好樣的！”
危機暫時解除，但誰也不敢放松。
許平升快步上前，用腳尖踢了踢那只被他一槍爆頭的怪物尸體，確認它死透了。
突然！又有兩道黑影從另一側的岩石後閃出，發瘋似的沖了過來。
“媽的，還來！”趙樂這次沒有閉眼，他學著許平升的樣子，努力瞄準，然後開槍。
“砰！”
子彈擊中了其中一只怪物的前腿，它慘叫一聲摔倒在地。另一只卻絲毫沒有停頓，徑直沖向了許平升。
許平升不退反進，在怪物撲到面前的瞬間，猛地側身，同時槍托狠狠地向上揮出。
“ ！”
一聲悶響，槍托結結實實地砸在了怪物的下顎。巨大的力量讓它整個身體都向上飛起，露出了毫無防備的腹部。
許平升毫不猶豫，槍口下移，扣動扳機。
“噠噠噠！”
一個短促的三連發，子彈瞬間將那柔軟的腹部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花花綠綠的內髒混著血液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