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曉娥拿過個小勺子，湊到碗邊小心翼翼地舀了個餃子，借著門縫漏進來的微光吹了吹，才遞到許大茂嘴邊
“還能咋樣？瞎折騰唄！分的年貨寒磣得很，就這碗餃子，還是按人頭算的，咱仨沒多少，比別人家差遠了。”
她見許大茂慢慢張嘴咬了口，又接著說，“今兒準備年夜飯的時候，還丟了食材，你猜咋著？
三大爺先跳出來甩鍋，說東西放傻柱屋里，就得傻柱負責，二大爺也跟著起哄，跟個跟屁蟲似的！
就易中海那大爺，杵在那兒跟個擺設似的，連句準話都沒有，白當這個一大爺了！”
“呵……” 許大茂冷笑了一聲，剛笑完又忍不住咳嗽起來，“我就知道…… 就知道他們仨辦不成正經事！
易中海那人，眼里就只有傻柱，啥好事都想著他；二大爺愛擺譜，就想著當領導，一點真本事沒有；
三大爺滿腦子都是錢，連過年都想著算計，姥姥的，這團拜辦得，還不如不辦！”
他說著，眼神里冒起股怨勁，死死盯著炕褥子上的補丁 —— 在昏暗中那補丁更顯扎眼，
“要不是我這身子不爭氣，能讓他們這麼折騰？往年我在的時候，
哪能讓傻柱佔那麼多便宜！我指定得跟他們掰扯清楚！”
婁曉娥又喂了他一口餃子，語氣里也帶了點氣“可不是嘛！我今兒去幫忙，瞅著三大爺抱著個賬本，
跟個賬房先生似的，滿棚子轉悠著收賬，他第一個就找的是我！咱家不就欠著兩毛錢嗎？
他當著院里那麼多人的面兒，一點情分都不給我留，嗓門還特別大，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連食材丟了都沒察覺，活該著團拜年散伙！等發現了，第一句問的不是咋找回來，
而是‘少了多少，會不會影響算賬’，你說可笑不可笑？還有二大爺，倆手叉著腰，跟個門神似的，
盯著傻柱跟盯賊似的，丟了東西就往傻柱身上推，一點擔當都沒有，真沒見過這麼當長輩的！”
她說著，又瞥了眼許大茂，想起以前他當放映員時，總愛跟她吹牛“曉娥，
你等著，我認識不少大人物，以後準能發達，到時候讓你跟著享清福！”
那時候他眼楮里都帶著光，亮得很，哪像現在，眼神在昏暗中瞧著，滿是怨懟和無力，連點盼頭都沒有。
許大茂嚼著餃子，沒嘗出半點肉香，只覺得嘴里發苦，跟嚼著藥渣似的。
他想起自己以前在院里的光景，雖說跟傻柱不對付，可好歹也是院里的 “活躍分子”，誰都得給幾分面子，
哪像現在這樣，連院兒里的事都只能听別人說，連插句話的份都沒有。
他又咳嗽起來，這次咳得更厲害，手里攥著的被子角都被他捏得皺巴巴的，指節都泛了白，
“咳 —— 咳咳 —— 傻柱那小子…… 那小子也不是啥好東西，他背鍋也是活該，
可這次…… 這次明明是那仨大爺的錯，憑啥讓他背鍋？姥姥的，這院兒里的事，越來越沒譜了！”
“誰說不是呢！” 婁曉娥順著他的話頭，聲音也拔高了些，可剛說兩句又趕緊壓低 ——
怕聲音傳到堂屋，吵著孩子，“我瞅著傻柱今兒也憋著火呢，臉拉得老長！要不是易中海攔著，
指定得跟二大爺打起來！還有啊，明兒院里肯定還得商議退錢票的事兒呢，
大伙兒都交了錢票，卻沒吃著該吃的東西，憑啥吃虧？咱也得去跟著要！”
許大茂喘了口氣，眼神在昏暗中暗了暗，帶著點狠勁“要…… 要我說，是該要！憑啥讓他們仨拿了錢票，
這麼瞎折騰？我要是…… 我要是能起來，指定跟他們好好理論理論，讓他們知道知道，
這院兒里不是他們仨說了算！”
他說著，又想抬手拍炕桌兒，可手剛抬起來，就顫得更厲害了，連炕桌兒的邊都沒踫到，只能又落回去，
臉上露出股挫敗的狠勁，拳頭想攥緊都使不上力道，“這破身子…… 真是耽誤事！啥也干不了！”
婁曉娥見他這樣，心里也不是滋味，伸手把他額前垂下來的碎發捋了捋 —— 指尖踫到他粗糙的皮膚，
心里一陣發酸，“行了，別瞎琢磨了，先把餃子吃了。你這身子得好好養，
等養好了，還怕沒機會跟他們理論？現在跟自己較勁，不值當。”
她又舀了個餃子遞過去，“快吃，再不吃就涼透了，吃了涼的更難受。”
她看著許大茂艱難張嘴的樣子，心里酸得慌 —— 想當年相親時，他還跟她吹牛“曉娥，
我一頓能吃三斤餃子，還能就著半斤白酒，吃完了還能去廠里值夜班，精神著呢！”
現在倒好，連吃個餃子都得人喂，這落差，真是讓人心里堵得慌。
許大茂慢慢張嘴，咬著餃子，卻覺得沒什麼胃口，嚼了半天都沒咽下去。
偏房里靜得很，只能听到他偶爾的咳嗽聲和屋外風聲漏進來的一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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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窗外，能隱約听到前院劉家人傳來的笑聲，雖然不是特別清楚，但也襯得這偏房更冷清了。
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 那笑聲里全都是喜悅，沒他的份，連這碗里的餃子，
都在昏黃的燈光中透著股冷清，跟他現在的日子似的。
“曉娥，” 許大茂咽了嘴里的餃子，聲音低得跟蚊子叫似的，“明兒…… 明兒你去院里的時候，
勞駕幫我瞅瞅，看看他們到底咋處理那丟食材的事。別讓那仨大爺，又蒙混過關了，便宜了他們。”
婁曉娥點了點頭“知道了，我瞅著就是，肯定不讓他們輕易蒙混過去。你先歇著，我得回堂屋了，
孩子醒了沒人管不行。一會兒我再給你端碗藥來，記得趁熱喝了。”
她起身的時候，把許大茂蓋著的被子掖了掖，連邊角都捋得平平整整的，
“我一會兒再過來給你燒燒炕，別凍著。”
許大茂 “嗯” 了一聲，聲音虛得很，看著婁曉娥掀開門簾出去，門簾晃動間，帶進股冷空氣。
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又開始咳嗽起來，“咳 —— 咳咳 ——” 咳嗽聲在昏暗空蕩的偏房里響著，
來回打轉，襯得這年夜更冷清了。
屋子里少了婁曉娥，連那點僅有的人氣都散了，只剩下滿屋子的藥味和寒氣，
就像他這病懨懨的身子，沒什麼盼頭。
而婁曉娥回到堂屋，看著炕上熟睡的孩子，借著裹著紙的燈泡那點柔光，
瞅著炕桌上擺滿的菜肴，還有這個季節難得的水果，心里剛才生出來的那點委屈和憋悶，
瞬間就沒影兒了 —— 只要自己跟孩子好好的，比啥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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