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跟狼嚎似的刮著,“騰騰騰” 的腳步聲踩著碎冰碴兒由遠及近,在胡同里蕩出串兒響。
“呼啦啦 —— 吱呀!”
何雨水胳膊肘一頂掀開棉門簾,帶著縮著脖子的劉春燕撞進屋,
倆人鼻尖耳朵凍得通紅,嘴里直冒白氣,跟剛從冰窖里撈出來似的。
劉春燕一進門就跟小炮彈似的扎到火爐子跟前,蹲下身把凍得僵硬的手往爐口上攏,
指節都凍得發紫,連說話都帶著顫音“媽!您這是起多早啊?
瞅這水壺,都快開得冒泡兒了,可真趕趟兒!”
何雨水反手扣上門,跺了跺沾著雪沫子的棉鞋,
鞋底的雪沫子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積了小半圈白。
她也湊到爐子邊哈著白氣搓手,鼻尖紅得像顆櫻桃“嫂子,您可真趕趟兒!
我跟春燕還合計著早點過來生爐子呢,誰成想您這兒都燒得旺旺的了。”
秦淮茹正往爐子里添煤,見她倆進來,臉上漾開笑紋,眼尾的細紋都帶著暖意
“我天蒙蒙亮就爬起來了。”
她用鐵通條撥了撥爐膛,鐵通條在里頭攪了兩圈,火星子 “ 啪” 跳了倆,
“屋里頭凍得邪乎,露個臉都跟針扎似的疼,不早點升爐子哪兒成啊?”
“可不是咋地!”
何雨水往手心里呵著氣,指尖都凍得發木,“我倆那屋兒,甭提了,
後半夜凍得人直打挺兒,天不亮我還爬起來燒了回炕呢,不然真得凍成冰棍兒。”
正說著,火爐上的水壺 “嗚嗚” 地唱起來,壺蓋 “ 嗒 嗒” 直跳。
秦淮茹趕緊拿過抹布墊著手,壺底剛離爐盤就 “滋啦” 冒了股白氣,
她往暖水瓶里灌時,“咕嘟咕嘟” 的熱水聲混著屋里的說話聲,倒添了幾分熱鬧。
劉春燕瞅著水汽氤氳,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直起身“媽,
我昨兒腌的芥菜疙瘩擱窗台上了,沒凍壞吧?” 說著就要往外跑。
“回來回來!”
秦淮茹正好放下水壺,趕緊拽住她棉襖後襟往回帶,手腕子一使勁,
指腹蹭過她凍得硬邦邦的袖口,“我早挪里屋了,你當我這老婆子白活的?”
她拍了拍劉春燕手背,“剛進門先暖暖,瞅這凍的,手跟冰坨子似的。
芥菜疙瘩我早就瞅過了,腌得正好,酸溜溜的開胃。”
何雨水往爐子里添了塊煤,煤塊剛進爐膛,
火苗 “騰” 地躥起來,燎得她額前碎發直打卷。
她剛要說話,就听屋門傳來 “吱呀” 一聲,陶小蝶裹著一身寒氣掀簾進來,
圍巾上沾的冰碴子一摘下來 “嘩啦” 掉了一地,脖子里還帶著股子冷風。
身後緊跟著十七歲的劉繼祖、十六歲的劉繼業,還有劉敬國三兄弟,
幾個半大小子擠擠搡搡地涌進屋,帶來的寒風把爐子里的火苗都吹高了幾分。
“喲,這就都起了?”
陶小蝶摘下頭上的絨線帽,往爐邊湊了湊,
帽檐上的雪沫子簌簌落在爐盤上,“滋” 地化成了水。
“嫂子。”
“嫂子。”
“媽。”
“媽。”
幾個小子沖著秦淮茹打了聲招呼,就一股腦往爐子邊擠,
何雨水跟劉春燕被擠開也沒吱聲 —— 雖說劉家不興重男輕女,
可這年月,男孩就是比女孩有地位。
“我剛從我那院里出來,就踫見這幾個猴崽子了。”
陶小蝶往爐邊挪了挪板凳坐下,笑著跟秦淮茹說,
“一個個頭發亂得像雞窩,還一路跑一路追著打鬧,真就好似都不怕冷似的。”
“咯咯!” 秦淮茹笑得眼尾細紋更深了,
“他們要是能老實走路,那才是怪事兒呢。”
隨即沖幾個小子揚聲道,“你們幾個分開些,別扎堆兒捂汗,回頭出去更凍得慌。”
劉繼祖搓著手直樂“嫂子,人多擠著暖和。”
“暖和個屁!”
陶小蝶沒好氣地拍了他胳膊一下,“你都多大個人了,還跟他們幾個小的瞎瘋?”
“嘿嘿!” 劉繼祖光笑不反駁,手卻往爐口又湊了湊。
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何雨水已經在銅臉盆里倒上熱水,又兌了點涼水,
伸手試了試“嬸兒,水給您兌好了,不燙,您先過來洗把臉。”
陶小蝶 “哎” 了一聲,起身洗臉去了。
爐子里的煤塊 “ 啪” 響得更歡了,水汽順著窗欞子往下淌,在木框根兒積了圈小水窪。
一整忙乎後,屋里人都洗過臉,鼻尖上漸漸泛出熱乎氣。
秦淮茹從里間端了個面盆子出來,何雨水連忙上前接了“嫂子,早飯咋吃?”
“蔥油餅。”
秦淮茹笑著回道,“面我昨兒晚上就發上了,一直擱在炕頭捂著,
估摸著這會子該發得正好。今兒咱家早飯吃蔥油餅,
再煮上一鍋米粥,配上兩樣兒腌菜就夠了。”
“那敢情好啊!”
劉春燕一听眼楮亮了,揉搓著剛緩過來的小手,臉上笑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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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咱家烙的蔥油餅,那香味兒能飄半條胡同去!
昨兒我就琢磨著這口呢,沒成想今兒就趕上了,我去拿蔥給咱們擇。”
“我給咱們煮米粥。” 陶小蝶也擼起袖子忙活起來。
何雨水端著發面盆走到案板前,把發好的面團倒出來,
撒上點干面粉揉著“嫂子,這面發得真不賴,暄騰騰的,聞著就帶股子甜香味兒。”
“那是,我昨兒晚上特意用溫水和的面,還加了點酵母,就等著今兒派上用場呢。”
秦淮茹一邊說著,一邊拿過劉春燕擇好的蔥,
“咚咚咚” 地切著,蔥花的香味兒瞬間漫了滿屋子。
“哇” 地一聲,里間屋里的劉紅艷被吵醒了。
還不等秦淮茹放下刀往里間跑,劉清儒打著哈欠掀簾出來,懷里抱著哭唧唧的小閨女,
眼角還掛著眵目糊,嗓門帶著宿睡的沙啞“你們幾個小兔崽子,一大清早兒瞎吵吵啥呢?”
等他挨個瞪完吵鬧聲最大的劉繼業和劉愛國,轉眼又沖何雨水跟劉春燕笑了
“雨水,春燕都起了?咋不多睡會兒呢?聞著這味兒,是要開飯了?”
“爸!” 劉春燕笑著應道,“這都多會兒了,哪兒還能睡得著呀?
馬上就烙餅了,您先哄著紅艷,一會兒就能吃熱乎的。”
正切著蔥的秦淮茹插話道“你听她的呢,她倆是凍得睡不著了才起的。”
“媽!您干啥老揭我底呀?” 劉春燕不樂意地噘嘴,手上擇蔥的動作卻沒停。
“誰叫你當我面兒撒謊?” 秦淮茹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手上切蔥的動作倒更利落了。
何雨水把揉好的面團 成一張大薄片,秦淮茹舀了一勺油倒在上面,
用刷子刷勻,再撒上蔥花和鹽。
何雨水把面卷起來切成小段,再把每段 成圓餅,案板上 “咚咚” 的 面聲,
混著爐膛里的 “ 啪” 聲,倒像是支熱鬧的晨曲。
“嬸兒,米粥好了嗎?爐火咋樣兒?” 何雨水抬頭問。
“差不離了。”
陶小蝶往爐子里添了塊煤,火苗 “噌” 地躥高半尺,“這火保準夠用,烙餅準能外酥里嫩!”
“得 !” 何雨水應著,手里的 面杖轉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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