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的傳音玉符熄滅後,書房內的鮫油燈突然" 啪"爆了個燈花。
楊十三郎盯著那縷青煙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從筆架上取下那支君司府標配的"判官筆"——筆桿是用雷擊木所制,筆尖蘸的不是朱砂,而是摻了雄雞血的墨汁。
"官人真要動月老閣?"秋荷端著茶盤站在門邊,十個指甲上畫上了不同的花,煞是好看。
"方才玉帝分明是在裝糊涂......"
楊十三郎將判官筆在硯台上重重一捺︰"為了仙胞的安危,我也要一查到底。"
墨汁濺在《五岳真形圖》上,恰好污了月老閣所在的位置。
窗外傳來撲稜聲。一只通體雪白的仙鶴落在窗欞上……
寒仙湖解凍,不時有仙鶴歸來。
今天早上,身體漸好朱臨報告說,他在給鶴群喂玉米粒的時候,寒仙湖上空萬鶴盤旋,蔚為壯觀。
這讓楊十三郎十分的開心。照顧好鶴群,是師傅特意囑托的。
——自己三個頭餃,負責的三項事務,其中一項就是——負責天庭的仙鶴傳信……照這速度恢復,用不了幾個月,天庭三十三重天,就全是仙鶴飛啊飛了。
窗台上的仙鶴,仿佛認識這位鶴群的主人……喙中餃著片紅綢,歪著腦袋看著楊十三郎……等十三郎取下信物,示意它可以離開後,才飄然離去。
紅綢上面用金線繡著鴛鴦戲水圖,角落里卻有個不起眼的墨點——細看竟是幅微縮的月老閣布局圖,落款是一個潘字。
"潘大娘子還真進月牙閣了。"
十三郎指尖一搓,紅綢化作飛灰……這幾日在幾位娘子細心輔導下,仗著有五百多個蟠桃園桃子打底,十三郎快速通過了四級小仙中天幽野所有功課……手上終于有點手段了,忍不住就想試一試。
"娘子,去請朱風。"
秋荷剛轉身,就撞見七把叉鬼鬼祟祟地蹲在廊下啃糖人。
"哎喲!"七把叉手一抖,糖人摔在地上碎成八瓣,露出里面裹著的半頁賬本。
"這…這是在月老閣後廚撿的!"七把叉慌忙用袖子去擦糖漬,"那幫廚娘用賬本墊蒸籠......這紙上還有些糖味,不能浪費了。"
楊十三郎拾起殘頁,被糖漿黏住的字跡依稀可辨︰"甲子年三月初七,收瑤池金縷衣一件,折香火錢八百兩......"背面還粘著半張清單,列著十幾味藥材,最末一行寫著"忘憂散"三字。
“楊君司!”
一道身影閃過,一身夜行衣的朱玉已單膝跪在案前。
朱玉腰間別著根鐵尺,尺身上刻滿律條,此刻正微微發燙——這是嗅到罪證時的反應。這尺子是君司府衙役頭的標配,朱玉現在負責協助十三郎所有事務,這尺子十三郎就配備給了他。
"帶幾個機靈的去月老閣。"楊十三郎將殘頁拍在朱玉掌心,"重點查三樣東西︰金母的肚兜、忘憂散的配方、還有......"他頓了頓,"涉案八十一個嫌疑人名字的名單。"
朱玉領命欲走,又被叫住。
"慢著。"
楊十三郎從袖中取出松塔遞給他,"遇到紅線纏身,就用這個召喚山神。”
……
松塔瓣剛離手,書房突然陰風大作。案上的《天庭律例》嘩啦啦翻到"姻緣司"條目,墨字一個個浮出紙面,在空中排成罪狀︰
"其一,私改姻緣簿;其二,倒賣香火錢;其三......"
第三條還沒顯完,書本"啪"地合上,封皮上滲出細密的血珠。
"官人!"秋荷突然指著窗外。
寒仙湖方向升起一道紅光,在雲層中扭曲成月老的側臉,朝西岳君司府投來陰冷的一瞥……那眼神像湖底黑沉沉的湖水。
楊十三郎冷笑︰"這是威脅我嗎?"
他抓起判官筆在掌心一劃,血珠滴在《天庭律例》上,那些浮空的罪狀頓時金光大盛,第三條終于完整顯現︰
"其三,以情絲蠱操控仙官。"
……
夜色沉沉,月牙山的輪廓在雲霧中若隱若現,山巔的月老閣被一層薄薄的月光籠罩,檐角的風鈴偶爾輕響。
朱玉緊了緊腰間的束帶,回頭掃了一眼身後——婁阿鼠,還有兩個君司府標配的探子,他們也都穿了夜行衣,臉上還擦了烏炭,只有眼珠子那里還留點白……
“干娘怎麼還不開門?朱大哥要不我們翻牆進去吧?”七把叉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跟了上來,月老閣天天飄出松木烤鴨的味道,他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
“噓!”朱玉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老三朱臨大病初愈,現在住在寒仙湖營地負責那群仙鶴,老四朱風現在負責仙胞的安全,帶人十二個時辰無間隔巡查。老二朱樹留在了大華壘處理家事……要是老二在身邊就好了。
五個人全都屏息凝神,貼牆而立……
幾日前,潘大娘子來到月牙山,正愁沒機會進到月牙閣看看,蹲在門口半天……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老頭,潘大娘子挺了挺鼓漲的胸部迎了上去,聊了不到半炷香工夫,老頭笑呵呵地說︰月老閣正缺一個幫廚,大娘子可否屈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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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的小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朱大哥,你們來了……記住,咱們只有半個時辰。月老閣的守夜仙童亥時換班,現在正是機會。”
婁阿鼠搓了搓手,一付急不可耐的樣子。他沒想到朱大哥會喊他一起出任務,這段時間在拉婭面前,阿鼠的地位是直線下降,他正想著怎麼改變現狀的時候,沒想到立功機會就來了……
"走!"朱玉一揮手,眾人魚貫而入。
月老閣內,紅燭早已熄滅,唯有幾盞長明燈幽幽燃燒,映照出滿室懸掛的紅線,密密麻麻如蛛網般交織,每一根都牽連著凡間一對姻緣。七把叉不小心踫了一下,紅線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嚇得他趕緊縮手。
"別踫那些線!"潘大娘子瞪了他一眼,"踫亂了,下頭指不定多出幾對怨偶。"
朱玉沒理會他們,徑直走向月老的案桌。案上堆滿了卷宗,她快速翻找,手指劃過一冊冊《姻緣簿》,卻都不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朱玉急得不行……
婁阿鼠已經躥到了書架旁,像只真正的老鼠一樣靈活地翻找著暗格。忽然,他眼楮一亮,低聲道︰"這兒有個機關!"
眾人圍過去,只見書架第三層的《天定姻緣錄》後面,藏著一個精巧的暗扣。婁阿鼠輕輕一按,書架無聲滑開,露出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只紅漆木匣。
朱玉心跳加速,伸手去取,可就在她的指尖剛踫到木匣的瞬間,桌上一盞油燈呼地亮了起來……
"糟了!"潘大娘子低呼一聲。
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仙童的交談︰"奇怪,方才明明熄了燈的……"
朱玉迅速將木匣塞進懷里,低喝一聲︰"撤!"
眾人立刻分散,七把叉一個箭步沖向窗戶,剛要打開窗戶翻出去,猛然見窗紙上兩名月老閣天兵高大的黑影,手持長戟。
"被發現了!"他猛地縮回手,額頭沁出冷汗。
朱玉咬牙,迅速掃視四周,目光落在頭頂的橫梁上——"上梁!"
眾人立刻縱身躍上橫梁,屏住呼吸,緊貼陰影處。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名仙童提著燈籠走了進來,四下張望。
"奇怪,沒人啊……"其中一個仙童撓頭。
"你整天就想這老爺給你找個好姻緣……"另一個打了個哈欠,"算了,再檢查一遍,別出岔子。"
他們走到案桌前,翻看卷宗,又繞到書架旁,其中一個仙童甚至抬頭看了一眼橫梁——朱玉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手指不自覺地按緊了懷里的木匣。
幸好,那仙童只是隨意一瞥,便收回目光︰"走吧,去後院看看。"
待腳步聲遠去,朱玉才長舒一口氣,低聲道︰"走!"
眾人迅速從橫梁躍下,七把叉剛要松口氣,忽然腳下一滑——"叮!"
一根紅線被他踩斷,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誰?!"
傳來值勤天兵的厲喝。
"快跑!"朱玉再不遲疑,帶頭沖向側門。
眾人緊隨其後,剛沖出月老閣,身後便傳來急促的鐘聲——"鐺!鐺!鐺!"
"警鐘響了!"婁阿鼠臉色煞白,"這下完了!"
朱玉咬牙︰"分頭走!"
他身形一閃,戰斗雲眨眼消失在月牙山的雲霧之中。
潘大娘子拽著七把叉,一頭扎進山腳的密林,藏好七把叉……自己理理雲鬢來到路上,“來了啊!往這邊跑了……”
婁阿鼠情急之下,蹦噠了五六下沒能駕起雲來,直接往仙鶴寮的方向撒腿就跑——兩個君司府探子緊跟在婁阿鼠後面,一頓猛跑……
朱玉一路疾飛,直到確認甩開追兵,離開月老閣都幾千里了,才在一處偏僻的山洞前下收起雲來……從懷中掏出那只紅漆木匣,手指微微發抖。
"阿彌陀佛……終于到手了……"他喃喃道,掀開匣蓋——
匣子里空空如也,一股強大的挫敗感襲擊了朱玉四肢百骸。
朱玉徒勞地在空匣子里撈了一把……瞳孔驟縮,手指猛地攥緊匣子邊緣,"名單呢?!"
他翻來覆去檢查木匣,終于在底部摸到一行細小的刻字——
擦亮火折,赫然八個字︰
"欲尋真名,先問金母。"
朱玉怔住,抬頭望向遠處瑤池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看來老家伙早留有後手……金母……月老背後是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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