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予長安

第170章 幻鏡迷蹤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雙蝶夢浮生 本章︰第170章 幻鏡迷蹤

    暮春的長安城裹挾著細沙,西市的胡商們正忙著收整貨攤。沈予喬立在波斯商隊的琉璃坊前,袖中緊攥著半片碎鏡,指尖還殘留著清晨在城郊沙丘上撿到的灼熱沙粒。昨夜那場突如其來的海市蜃樓還在她眼底晃動——不是大漠常見的樓閣虛影,而是分明映出了失蹤者張二郎的臉,他張嘴欲呼,卻在日光中碎成萬點金光。

    “喬姑娘又來琢磨這些琉璃片子了?”波斯掌櫃穆罕默德擦著銅盤,絡腮胡里漏出幾星笑意,“昨兒你要的三稜鏡,可是從撒馬爾罕萬里運來的稀罕物。”他掀開錦盒,稜柱狀的琉璃在暮色中折射出七彩光斑,落在沈予喬隨身攜帶的《格物圖說》上,正巧映在“光影幻形”那頁批注處。

    沈予喬沒搭話,指尖輕撥稜鏡,光斑在牆面游走,忽然定在她事先掛好的青銅鏡群上。十二面銅鏡按北斗方位排列,這是她今早照著《夏侯陽算經》里的“七衡六間”圖擺的。當稜鏡折射的光束依次掃過鏡面時,奇跡般的一幕出現了︰東牆突然浮現出模糊的駝隊剪影,細听竟有隱約的駝鈴聲,可轉頭看西窗,那里分明只有靜止的胡琴。

    “果然是鏡面折射與風熱氣流的把戲。”李偃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腰間別著新抄的《西域圖志》,書頁邊緣還沾著未干的墨漬,“我在教坊司查過,近三個月失蹤的五人,失蹤前都去過西市的波斯茶館。那里的穹頂正巧對著東南方的沙丘。”

    沈予喬轉身時,稜鏡光斑正巧落在她發間的銀簪上,碎成星芒般的光點。她想起今早解剖張二郎遺體時,在其眼結膜發現的細沙——那不是長安近郊的黃沙,而是混著琉璃碎屑的金色沙粒,與穆罕默德貨箱里的波斯沙礫別無二致。

    “往生箋帶來了嗎?”她解下圍裙,露出內襯暗袋里的銀針包,那些銀針曾在失蹤者衣物上檢出西域藏紅花的香氣。

    李偃飛從袖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箋紙,菩薩垂淚的線條在燭光下泛著異樣的光澤。沈予喬湊近細看,發現菩薩衣褶處竟用極細的金線勾勒,背景那座模糊樓閣的飛檐上,隱約有三個連珠紋——正是《西域圖志》里記載的迷樓標記。

    “迷樓建于隋煬帝時期,”李偃飛展開書卷,指節敲在“迷樓記”那頁,“傳說用青銅為骨,琉璃為膚,內設三百六十面銅鏡,能將人影碎成萬千,使人迷失其中。隋末戰亂後,迷樓構件散落西域,莫非...”他忽然噤聲,因為沈予喬的指尖正停在書中“鏡陣引風”的插圖上——十二面銅鏡圍成圓圈,中心插著三稜狀的水晶柱,與琉璃坊此刻的布置分毫不差。

    暮色漸濃時,沈予喬將最後一面銅鏡嵌入牆縫。穆罕默德早已被她以“查案”為由支到胡餅鋪,琉璃坊內只剩案上搖曳的燭火,和牆角那架正在漏沙的銅壺。李偃飛倚著門框,手按刀柄,目光掃過牆上排列的銅鏡,忽然注意到每面鏡緣都刻著細小的梵文——他在玄奘譯經里見過類似的字符,意為“虛妄”。

    “還有三刻就是子時。”沈予喬將稜鏡固定在青銅支架上,沙壺的細流正巧落在支架的凹槽里,形成一道透明的水痕,“根據《周髀算經》,子時三刻是一天中陰氣最盛,也是沙漠熱風與長安氣流交匯最頻的時刻。”她話音未落,窗外忽然卷來一陣怪風,不是長安城常見的楊柳風,而是帶著沙礫的灼熱風,刮得窗紙沙沙作響。

    李偃飛下意識去關窗,卻見沈予喬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異常冰涼,卻在燭光下泛著興奮的光澤︰“來了。”

    第一縷幻象是從西北牆角漫開的。起初只是模糊的光影,像有人在牆上潑了碗水,接著,樓閣的飛檐逐漸清晰,連珠紋在月光下明滅不定。沈予喬看清那飛檐下懸著的風鈴,正是往生箋上畫的樣式,而在樓閣二層的窗口,隱約有個身影在晃動。

    “是王娘子!”李偃飛低聲道。三天前失蹤的王娘子是第一個收到往生箋的人,此刻她的身影竟出現在幻象里,抬手似乎在擦拭窗欞。沈予喬忽然想起,王娘子的丈夫曾說,妻子失蹤前總說“看到了娘家的樓閣”,而她家本在三百里外的隴右。

    幻象中的樓閣突然震顫,王娘子的身影扭曲變形,化作無數鏡面碎片,又在東牆重組為張二郎的臉。他的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沈予喬注意到他身後的背景里,有十二面銅鏡正在緩緩轉動,每轉一圈,他的表情就驚恐幾分。

    “跟我來!”沈予喬突然拔腿向幻象方向跑去,李偃飛險些被她帶倒。兩人穿過琉璃坊後廚,眼前是一堵普通的青磚牆,牆根長著幾株耐旱的駱駝刺。可當沈予喬的指尖觸到牆面時,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磚塊竟像水波般泛起漣漪,露出其後深不可測的洞口,風沙呼嘯聲從地下傳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腐味。

    “小心!”李偃飛剛伸手去拽她,卻見沈予喬的半個身子已沒入牆中。她回頭時,發絲被地下風揚起,眼中竟有兩團詭譎的金色光斑,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瞳孔里燃燒。下一秒,她整個人消失在牆內,只剩地上滾落的稜鏡,在月光下折射出妖異的血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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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偃飛按住劍柄的手已滿是冷汗。他記得《西域圖志》里寫過,迷樓地下有直通大漠的密道,當年隋煬帝為了收集西域珍寶,曾命人用活人血祭開通地道。此刻牆後的風沙聲中,隱約夾雜著鎖鏈輕響,像是無數冤魂在地下叩問。

    他摸出火折,正要點燃,忽然注意到牆面上殘留的光斑軌跡。那些光斑竟組成了一個復雜的星圖,中心正是琉璃坊的位置,而星圖邊緣,連珠紋組成的線條蜿蜒向西北——那里是長安西市的義莊,也是失蹤者最後一次被目擊的地點。

    “沈姑娘!”他低喚一聲,將火折拋進地道。幽藍的磷火騰地燃起,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石階,每級台階上都刻著與銅鏡相同的梵文。當他的靴尖踏上第一級台階時,身後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回頭望去,琉璃坊內所有銅鏡竟同時炸裂,碎片在地上拼出一個扭曲的“困”字。

    地道內的風沙突然轉急,李偃飛感到有什麼東西擦著臉頰掠過,伸手一抓,竟攥到半片往生箋。借著磷火微光,他看見箋紙上的菩薩不再垂淚,而是露出了森然笑意,背景的樓閣清晰如真,飛檐下掛著的不是風鈴,而是串成串的人骨。

    更深的地下,沈予喬的指尖觸到了潮濕的石壁。她在黑暗中摸索,忽然觸到一塊凸起的青銅磚,上面刻著連珠紋。當她按下磚面時,整面牆轟然轉動,露出另一間密室。密室中央立著一人多高的青銅柱,柱身纏繞著十二面銅鏡,鏡面蒙著暗紅污漬——那是干涸的血跡。

    “原來如此。”她低聲道,終于明白凶手如何制造幻象︰利用子時的熱氣流,通過地面銅鏡群折射陽光,再經地下密道的鏡陣放大,最終將影像投射到特定地點。而那些失蹤者,恐怕早就被引入密道,成了鏡陣的“燃料”。

    頭頂突然傳來李偃飛的呼喊,沈予喬轉身欲回應,卻見身後的磚牆正在緩緩閉合。她撲向縫隙,卻看見牆縫外的幻象再次浮現——這次不是樓閣,而是長安城的西市,人群中有人戴著連珠紋面具,正將一張往生箋塞進某個行人袖中。

    當磚牆徹底閉合的瞬間,沈予喬終于想起,今早穆罕默德擦銅盤時,袖口露出的正是同樣的連珠紋刺青。而在地道深處,十二面銅鏡同時轉向她的方向,鏡面映出的,不是她的臉,而是一張戴著波斯面紗的詭異笑臉。

    沙漏的最後一粒沙落下,琉璃坊外的胡商們听見了細碎的崩塌聲。他們舉著火把趕來時,只見滿地鏡屑中,躺著李偃飛染血的《西域圖志》,書頁正攤開在“迷樓復道,入者永劫”的注解處,而沈予喬的銀簪,正插在鏡陣中心,像一支插在墳頭的招魂幡。

    夜風卷起地道深處的沙礫,將往生箋的殘片送上夜空。那些紙片在月光下拼出最後的畫面︰菩薩的眼淚化作流沙,淹沒了整座迷樓,而在樓基之下,無數白骨正托著十二面銅鏡,等待下一個走進幻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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