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對他們做了什麼?”周陽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疤痕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新玩具的測試。醫生,你很幸運,能親眼見證歷史。”
    周陽突然明白了——這些人是被當作實驗品的活靶子。他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但聲音異常平靜︰“我是醫生,不是屠夫。”
    疤痕男的笑容消失了︰“你說什麼?”
    “我不會幫你們測試殺人武器。”周陽直視著那只完好的眼楮,“這是反人類罪。”
    倉庫里一片死寂。疤痕男慢慢走近,呼吸噴在周陽臉上,帶著腐肉和煙草的惡臭︰“醫生,你知道截肢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他抽出一把砍刀,刀刃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是快、準、狠。”
    兩個壯漢架住周陽,把他的右手按在木桌上。桌面黏糊糊的,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最後機會,醫生。”疤痕男用刀尖輕輕劃過周陽的小指,“治好他們,或者失去這雙"上帝之手"。”
    周陽看著自己的手——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這雙手曾經救過多少生命?縫合過多少血管?捧過多少新生嬰兒?
    “不。”他說。
    刀光落下。
    第一刀砍在小指第二節。
    劇痛像閃電般竄遍全身,周陽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他死死盯著自己的手指——它還連在手上,但骨頭已經斷了,只靠一層皮肉勉強連著,像片將落未落的枯葉。
    “改變主意了嗎,醫生?”
    周陽搖頭。
    第二刀。無名指齊根而斷,掉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白大褂。周陽的視線開始模糊,但他依然搖頭。
    第三刀。中指。刀刃卡在骨頭里,疤痕男不得不來回鋸了幾下。周陽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冷汗浸透了全身。
    “硬骨頭,嗯?”疤痕男喘著氣,“看看你能堅持多久。”
    第四刀。食指。這次疤痕男學聰明了,從關節處下手。手指像樹枝一樣被砍斷,滾落到地上。
    當砍刀落在拇指上時,周陽終于慘叫出聲。疼痛像潮水般淹沒了他,世界天旋地轉。但他依然搖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吐出兩個字︰“...畜...生...”
    疤痕男被徹底激怒了。他舉起砍刀,這次對準了周陽的右臂肘關節——
    “既然你不要這雙手,那就別要了!”
    周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朦朧中,他听到爆炸聲、槍聲,還有人用中文大喊\"掩護!\"。身體被搬動,右臂傳來撕心裂肺的痛,但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手了。
    一雙有力的手臂將他抱了起來。那人身上有硝煙和鮮血的味道,但懷抱異常溫暖。
    “堅持住,孩子...”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帶你回家。”
    周陽想睜開眼楮,但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恍惚間,他听到激烈的交火聲,子彈呼嘯而過,有人悶哼著倒下。抱著他的人跑得很快,顛簸讓他的傷口撕裂般疼痛,溫熱的液體不斷從斷臂處涌出,浸透了簡易的繃帶。
    “將軍!直升機在三點鐘方向!”一個年輕的聲音喊道。
    “掩護我!”抱著他的人——將軍?——聲音嘶啞但堅定。
    周陽感到自己在移動,風聲在耳邊呼嘯。有液體滴在他臉上,咸咸的,不知是汗還是血。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最後的念頭是︰我的手...我再也拿不了手術刀了...
    再次醒來時,周陽躺在雪白的病房里。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床單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盯著天花板,嘗試動了動右手——沒有回應。
    “你醒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床邊,肩章上的將星閃閃發亮。周陽認出了那個聲音——是抱著他沖出地獄的人。
    “白...將軍?”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白將軍點點頭,拿起床頭的水杯,小心地扶起他喝水。溫水滑過干裂的喉嚨,像沙漠中的甘霖。
    “你的右手...”將軍頓了頓,“我們盡力了。”
    周陽緩緩轉頭,看向自己的右臂——那里空蕩蕩的,只剩下裹著厚厚繃帶的殘肢。一種奇怪的平靜籠罩了他,仿佛在看別人的身體。
    “他們...都死了嗎?”他問。
    “大部分。”將軍的聲音很冷,“疤痕男跑了,但我們會找到他。”
    周陽閉上眼楮。麗莎、大衛、那個剛出生的嬰兒...他們的臉在腦海中閃過。一滴淚水無聲地滑落。
    將軍沉默了一會兒,從床下拿出一個金屬箱子︰“這是給你的。”
    箱子里是一副最先進的機械臂,銀色的外殼泛著冷光,精密的關節和傳感器讓它看起來像件藝術品。將軍小心翼翼地幫周陽戴上,機械臂與殘肢完美對接,發出一聲輕微的\" 嗒\"。
    “試試看。”
    周陽試著動了動\"手指\"。機械臂發出輕微的嗡鳴,五根金屬手指靈活地張開又合攏,像真手一樣自然。他顫抖著觸踫床單,傳感器將觸感完美地傳遞到神經末梢——他能感受到棉布的柔軟。
    “它救不了所有人,”將軍說,“但它能讓你繼續救人。”
    周陽抬起左手,輕輕撫過機械臂。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手術刀——那是他生命的意義。
    “代號想好了嗎?”將軍問。
    窗外,一群白鴿飛過藍天。周陽看著它們潔白的翅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突然想起那個腹部中彈的男孩,想起他漆黑眼楮里重燃的生命之火。
    “白鴿,”他輕聲說,“我想叫白鴿。”
    將軍笑了,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很適合你。你這雙手救過的人,比殺過的人多得多。”
    周陽看向窗外。白鴿振翅高飛,劃過湛藍的天空。他知道,自己也會再次飛翔——以另一種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