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天，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醫務室，在地板上鋪開一片金色的光暈。
白夜站在窗前，指尖輕輕觸踫著玻璃上凝結的晨露。他的背影比兩周前挺拔了許多，肩膀的輪廓在晨光中勾勒出一道堅毅的線條。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讓他回過頭來。李昊走進房間，手里依然拿著那個透明密封袋，但這次他沒有立即展示，而是先觀察著白夜的反應。
“準備好了嗎？”李昊的聲音比平時柔和，目光掃過少年已經恢復血色的臉龐。
白夜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但很快舒展開來。“來吧。”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李昊緩緩取出那個裝有白色粉末的密封袋，放在兩人之間的床頭櫃上。金屬扣與木質桌面踫撞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白夜的瞳孔收縮了一瞬，呼吸節奏微微紊亂。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的手指沒有顫抖，只是平靜地放在膝蓋上。
他的目光從袋子上移開，直視著李昊的眼楮，瞳孔在陽光下閃爍著銳利的光芒，絲毫看不出這是一個十七歲少年的眼神。
“一分鐘。”李昊按下秒表，聲音里帶著克制的期待。
白夜的胸膛平穩地起伏著，只有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暴露了他內心的波動。他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節奏穩定得像是在數秒。
“三分鐘。”
徐哲悄悄推門進來，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他看到眼前的場景，腳步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安靜地站在門邊。
白夜的呼吸稍稍加快，但很快又恢復了平穩。一滴汗水從他的太陽穴滑下，但他的手依然穩穩地放在膝上，沒有向那個袋子移動半分。
“五分鐘。”
周陽和其他隊員也陸續來到門口，屏息觀察著這場無聲的較量。
白夜的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他的眼神比從前更加深邃，像是經歷過暴風雨後的大海，表面平靜卻暗藏力量。
“七分鐘。”
李昊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白夜的狀態比上次測試好了太多——他的身體不再緊繃，呼吸平穩。那個密封袋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物件，不再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九分鐘。”
白夜突然伸手，卻不是朝向那個袋子，而是拿起了徐哲放在一旁的牛奶。他抿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舒適的暖意。“可以結束了嗎？”他的聲音平靜，帶著一絲調侃，“牛奶要涼了。”
房間里爆發出一陣歡呼。王凱第一個沖進來，用力揉了揉白夜的頭發；林濤和方烈擊掌相慶；周陽摘下眼鏡，悄悄擦了擦眼角；楊毅興奮地拍打著門框，震得牆上的掛畫都搖晃起來。
徐哲走到白夜面前，眼中閃爍著驕傲的光芒。他伸手揉了揉白夜的頭發，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珍寶︰“我就知道你能行。”
白夜微微低頭，讓徐哲的手掌能更輕易地踫到他的發頂。這個小小的讓步讓徐哲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兩周來，白夜第一次主動接受這樣的親密接觸。
“我去照照鏡子。”白夜突然說，聲音里帶著久違的輕松。他放下牛奶杯，走向角落里的全身鏡，步伐比前幾天穩健了許多。
鏡子里的少年讓他微微怔住。褪去病號服，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鎖骨下方那道最深的刀傷，曾經皮肉外翻、鮮血淋灕，現在只剩下一條粉色的細線；腰側被子彈擦過的灼傷，原本有手掌大小，如今已經愈合了大半，新生的皮膚泛著健康的粉紅色；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幾乎全部消失，只有仔細看才能發現幾個淡淡的痕跡。
他轉過身，看向後背——那里曾經布滿鞭痕和燙傷，現在只剩下幾處較深的傷口還在愈合，其他都已經結痂脫落。
最令人驚訝的是，那些小一些的傷口，比如玻璃碎片劃出的細長割傷、繩索勒出的擦傷，已經完全消失不見，連一絲疤痕都沒留下。
“這...”白夜輕輕觸踫著鎖骨下的傷痕，指尖感受到新皮膚特有的柔軟觸感。
周陽走到他身後，鏡子里映出兩人並肩而立的身影。“你和你哥一樣，”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醫者的驚嘆，“都是奇跡。”
白夜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道傷痕。“不，”他最終說道，聲音很輕卻堅定，“是因為有你們。”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人，“如果沒有你們按住我，如果沒有你們守著我，如果沒有你們...”他的聲音哽了一下，“我早就死了，或者比死更糟。”
李昊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平時輕柔許多︰“歡迎回來，小白。”
白夜看著他們，琥珀色的眼楮在陽光下清澈見底︰“謝謝你們。”簡單的四個字，卻重若千鈞。
醫務室陷入短暫的安靜，只有窗外鳥兒的啁啾聲隱約可聞。李昊突然清了清嗓子，表情變得異常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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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著，小白，”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你在外人面前隨便你怎麼樣，可以繼續當你的冷面狙擊手，可以保持你的警惕和戒備。”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更加柔和，“但是在我們面前，我希望你放下所有防備，接受我們對你的好。”
白夜眨了眨眼，似乎沒料到會听到這樣一番話。
“我希望你能像個正常的十七歲孩子一樣，”李昊繼續道，嘴角微微上揚，“隨便打鬧，耍小脾氣，甚至無理取鬧，我們都不會說你什麼。”
他的目光掃過其他隊員，得到了一致的點頭回應，“記住，你是我們隊伍里最小的一員，你有權利幼稚一點，有權利接受我們對你的好。”
白夜的目光從李昊臉上移開，緩緩掃過王凱、林濤、方烈、楊毅、周陽，最後停留在徐哲身上。徐哲對他微微一笑，眼中盛滿了不加掩飾的溫柔和鼓勵。
他深吸一口氣，肩膀微微放松下來，像是卸下了一副無形的重擔。“好，”他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我知道了，哥。”
然後，奇跡般地，白夜露出了一個笑容——一個真正的、十七歲少年該有的笑容。
不是任務完成後的禮節性微笑，不是強撐出來的堅強表情，而是一個帶著些許羞澀、些許調皮的真摯笑容。
這個笑容讓他整個人都明亮起來，微微露出的虎牙讓他看起來終于符合他的實際年齡。
徐哲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白夜——放松的、真實的、毫無防備的。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將這個笑容永遠珍藏在記憶里。
“這就對了！”王凱大笑著打破沉默，一把攬過白夜的肩膀，“這才像我們的小白菜嘛！”
“喂！”白夜抗議道，但語氣里卻沒有往日的疏離，“別叫我小白菜！”他試圖掙脫王凱的手臂，但力道明顯沒有用全力。
“怎麼，不喜歡？”林濤也加入進來，揉了揉白夜的另一邊肩膀，“那叫小白兔？”
“小白鴿？”方烈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提議。
“小白楊？”楊毅咧嘴一笑。
白夜被他們圍在中間，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你們夠了！”他佯裝惱怒，但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周陽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眼鏡片後的眼楮微微濕潤。
他想起四年前最後一次見到白辰時的場景——那個年輕卻背負太多的戰士，從未在他們面前展現過這樣的一面。
而現在，白夜做到了他哥哥沒能做到的事︰他允許自己脆弱，允許自己依靠，允許自己做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少年。
李昊看著打鬧成一團的隊員們，嘴角微微上揚。他的目光與徐哲相遇，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這條路還很長，白夜的傷沒有完全痊愈，心理的陰影也不會一夜消失。但此刻，在這個灑滿陽光的醫務室里，他們的小白終于回來了——不僅僅是活著回來，而是真正地、完整地回來了。
窗外的陽光更加燦爛了，照在青年們嬉笑打鬧的身影上，為他們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遠處訓練場上，一面紅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歡迎一位久違的戰士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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