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在穿著一身黑色的雨衣,佇立自家的農村自建房的房頂,眺望向市里的位置。
他家不是最高的,周圍民房都差不多,而村里的自建房再高也擋不住市里的高樓大廈。
在這樣的極端天氣,常規的雨衣的作用不僅不大,反而會成為累贅,增加阻力。
雨衣被吹作狂亂的披風,暴雨干擾著他的視線,狂躁的雷聲讓人格外心煩意亂。
隨著一道閃電劃過,他隱約看到了市里的天上有……一條龍。
……
沖進台風中的王興六神無主,他就像擱淺的魚,沒有方向,只會一個勁兒,本能性地蹦 。
狂風暴雨沖刷了他身上的腌 ,他哭喊著爸爸,聲音很大,可與這響徹整片天地的風嘯雷鳴比起來,便猶如漣漪與怒濤,他的聲音泯于大雨之中,不會被任何人听到。
他不知道他的爸爸現在在哪,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在這座城市,他除了父母,再無其他親人。
風卷著雨裹進他的眼楮,使他視野一片朦朧,看不清腳下的路;而在那朦朧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個身影。
何安在。
之前父母就讓他跟著何安在,他在這一刻便想到了何安在。
“何安在……”
他只知道何安在的大概方向,卻不知道具體位置,以及……他根本就看不清腳下的路。
“何安在……爸爸……何安在……爸爸……”
王興一邊喊著何安在與爸爸,一邊尋著眼中模糊的路,跌跌撞撞、連滾帶爬。
……
早產的皮狐子精必將早夭。
它大限將至,時間無多。
雖然仍舊凶狠,但體征狀態每況愈下,大不如前。
經過鄭慧的抓捏勒箍,皮狐子精的的身形愈發扭曲畸形,渾身浴血的它緊緊貼著地面,以一種非常詭異的方式爬行,去追那沖進台風中的王興。
發育不全的皮狐子精體型過小,根本扛不住這狂風暴雨,在露天環境下便只能用鋒利的爪子抓著地面爬行,像一只樹懶,不然就會被風吹飛。
可即便如此,皮狐子精的移動速度也是又穩又快的,暴雨洗刷掉它身上的血跡,沒多久便追上了風雨中跌跌撞撞的王興。
皮狐子精沒有攻擊王興,而是爬到了王興的身上,伏在了他的後背上,一如方才在樓上時。
皮狐子精若要殺王興的話,當初的王興就拍不下那張照片。
王興是引誘皮狐子精的誘餌?王興是皮狐子精的誘餌!
……
王林江拼命往回趕,極端天氣下任何交通工具都將癱瘓在半路,便不如一雙腿,可路上實在難走。
地勢低窪處的積水,有的已經超過一米,泡在水里的私家車隨處可見,被沖走的也稀松平常。
有車在積水中熄火,而在當下沒有信號的情況下,司機看到路過的王林江就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畢竟在這種鬼天氣偶遇路人堪比見鬼,他將希望寄托于路過的王林江身上,希望對方能有償幫他將車推離積水。
可王林江卻選擇了視而不見,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無視旁人的求助。
他這一路走來,看到了很多。
一個穿著簑衣的大爺佝僂著身軀,正扛著沙袋加固到門口防洪,一旁的抽水機抽著淹進屋里的水,而在沙袋後,還有一位大娘坐在馬扎上陪著大爺。
若換做平常,王林江肯定會上去搭把手,可是眼下他比目光所及之處的所有人都要著急。
天災無情人有情。
住平房的老人被鄰居背去了樓上,左鄰右舍都來幫老人搶救財產。
村干部召集青壯年去疏通村里淤堵的下水道。
看到大家這麼有序,王林江感到無比心安,他所拼盡一切的守護便是有意義的。
此次台風遭難者無數,不是大家沒有防備,而是這雨,超出了認知,超出了預警。
東膠百年前被淹過,所以大修排水、拓寬河道,像這樣淹入百姓家里的的情況已經百年沒有過了,若不是百年前大修了排水,此次的受災將是無法想象的。
王林江離開了鄉鎮,進入了市里,市里的情況就好多了。
當王林江好不容易將要趕回家時,看到了路邊姿態詭異的王興。
“王興!”
王興已然沒了人樣,像個精神病一樣,毫無邏輯地做著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時而癲狂扭曲,時而蜷縮一團,時而捶胸頓足,而是啼笑皆非。
他在發出著聲音,可卻被嘈雜的環境聲給覆蓋,就像在演繹一出無厘頭默劇獨角戲。
而在這樣極端天下在室外看到這個樣子的王興獨自一人,什麼樣的結果,王林江心中已經明了。
他頂著風雨,無懼險阻,拼命趕回家,可卻在看到王興的一剎,支撐著他一路走來的東西瞬間垮掉,趟過風雨的身子也在瞬間發軟無力。
終歸是,人算不如天算。
王林江懷揣著復雜的心情,疾步走向王興,來時穩健的步伐,卻在這短短十幾米的距離中踉蹌了三次。
“王興。”
王林江伸手扶上王興的肩膀。
而不等王興反應過來,伏在其背後已久的皮狐子精先反應過來,一只鋒利的爪子猛地探出,當即刺穿了王林江的手臂。
王林江吃痛抽手,卻像拔蘿卜一般,直接帶出了藏在王興背後的皮狐子精。
皮狐子精趴在王林江的手臂上,那刺穿王林江手臂的爪子,穿透了小臂上,橈骨與尺骨之間的骨間膜,它抓著尺骨,瘋狂啃咬著橈骨,在王林江做出反應之前便咬斷了橈骨。
王興被雨水與淚水模糊的視線,看到了王林江的手臂血肉橫飛,便與鄭慧的手臂慘狀相重合,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他眼下變成這副模樣,他頓時精神崩潰。
咬斷橈骨後的皮狐子精還要去咬尺骨,卻被王林江抽出匕首青鋒,貼臂削下,削斷了皮狐子精抓在他尺骨上的爪子,削去了已經咬上尺骨的半個下顎。
王林江的尺骨被咬裂,整根小臂,就還剩這根裂開的尺骨與一層皮肉連接著。
而皮狐子精被削去爪子,便連移動都困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