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出給瘦猴嚇壞了。
    “哎哎,好好的你哭什麼唉?”瘦猴手里都是菜,騰不出來手,但他那個架勢,像是要給我擦眼淚。
    我擺擺手,用胳膊在臉上一抹呲,眼楮卻再也不敢看那位阿姨。
    肉鋪老板估計也是不想和她吵了,就給她少算了兩塊錢。
    這阿姨拎著肉走到門口,還狐疑的打量了我幾眼。
    買完羊肉後,我跟著瘦猴回了家。
    令我很意外的是,瘦猴家里沒人,他卻習以為常了,跟我說這個房子他爸不常回來。
    合著瘦猴是個隱藏富二代啊,在北京這不止一套房,那家庭條件相當不錯了。
    說是要涮火鍋,倒也是省事,他把銅鍋從櫃子里翻出來洗了洗,在陽台那燒了三塊碳。
    我則是打打下手,把青菜洗出來,肉擺上盤。水一開,我倆就吃上了。
    瘦猴從他父親的臥室里搞了一個白瓷瓶,說這可是好東西,讓我一定要嘗一嘗。
    我接過他手里的瓷瓶,上邊的字跡已經看不清了,我咽了咽口水︰這能喝嗎?不會過期了吧?”
    瘦猴一把奪過我手里的白瓷瓶︰“你懂個毛線啊,酒是不會過期的,你就喝吧,我保證你一喝一個不吱聲。”
    說完他用勺子把把白瓷瓶上邊的蓋子撬開,拿過小酒杯,給我倒了滿滿一杯。
    這是我第一次喝白酒,我端起它放在鼻子下邊聞了聞,一股刺鼻的氣味直沖我的天靈蓋。
    瘦猴自己給自己又滿上一杯,然後一個勁的讓我看他。
    只見他端起小酒杯,一口悶了下去,拿起筷子猛塞兩筷子裹滿麻醬的羊肉,大口咀嚼著,直呼過癮。
    我再次咽了咽口水,我還真不是饞,只是為了緩解緊張才咽的口水。
    學著他的樣子,我嘗試了一下,還真是送不進去嘴。只能捏著鼻子才能喝下去,這一杯酒下肚,胃里跟火燒一樣燃起來了。
    瘦猴看著我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一邊讓我多吃肉壓一壓,一邊感慨,說好久沒有這麼痛快了。
    我就喝了這一杯,頭暈的不行。斜歪著躺在椅子上,看著瘦猴發呆。
    瘦猴問我剛才在肉鋪那里為什麼哭啊,還問我認識那個阿姨還是咋的。
    我也不清楚,就應付他說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得了淚失禁癥吧。
    瘦猴說那個阿姨他知道,挺慘的,家里有個植物人兒子。
    因為這個兒子,老公也跟她離婚了,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她一個人辛辛苦苦的照顧他,在這里住的沒有人不知道她。
    我認真的听著他跟我說話,感覺他跟我說了很多話,但大多數都是在訴苦,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不知道啥時候就靠著椅子睡著了。
    睜開眼楮時,我的眼楮又變成了雙瞳,瘦猴已經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這麼多年了他還是沒變,依舊是隨地大小睡的毛病。
    銅鍋里的水已經快燒干了,如果我不來,恐怕他倆人都要死于一氧化碳中毒了。
    我端起銅鍋去了陽台,用水給它里邊的碳澆滅。
    然後把瘦猴拖進了臥室里,他的襪子太臭了,也被我扯下來丟在一旁。
    簡單收拾了一下桌子,我找了一個墨鏡,拿著手電筒出了門。
    這里我太熟悉了,盡管這麼多年沒有回來,我還是能輕車熟路的找到我家在哪。
    大門已經鎖了,不過這難不倒我。門口有棵樹,小時候我沒帶鑰匙就會從那里爬上去跳進院子里。
    當我落定在院子里,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真的回家了。
    四下鄰里已經睡去,只有我家那個小屋還在亮著燈。
    我走過去,偷偷趴在窗戶旁往里邊瞧。我媽坐在那躺椅上應該是睡著了,手里還有沒縫完的線。
    為了不被別人發現,我還是使用了一張隱身符,然後輕輕推開了家里的門。
    開門的聲音把我媽吵醒了,但是她看不見我,只以為是風把門吹開了。
    她路過我的身邊去關門,我這才瞧見她兩鬢斑白,衰老了好多。
    她關上門後,又來到了里屋,我也隨著她一塊進去,看到了躺在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我。
    雖然我不理解,已經魂飛魄散的我怎麼還會在這個世界上留有一副軀殼,不過看這樣子應該是躺在床上多年,肌肉都萎縮了。
    我嘗試了一下附身,均以失敗告終,那身體抗拒著我,而我怎麼也無法從現在這個身體里抽離。
    看著我媽檢查我有沒有拉尿,又滿臉心疼的給我擦臉,然後坐在我的床邊嘆氣,她說︰“現在我還能動,還可以伺候你,等媽動不了的那天,你怎麼辦呢?”
    我心里又是一酸,但我知道我不能哭出來,于是我連忙從房子里退了出去。
    來到外邊找了一處沒人的地方,才敢放肆大哭起來。
    我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心中滿是懊悔。現在,我連走到她面前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報答養育之恩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怪我自己。
    突然,我的身體開始扭曲,我知道他要醒了,我強烈的壓制住他,然後快步往瘦猴家的方向跑去。
    以前我還能壓制住他,可是最近我感覺我的力量越來越弱了,這樣下去我可能會完全被他吞並,不行啊,我想活……我想……
    冷清的街道上,一輛電動摩托車開過。我的手指動了動,然後捂著疼的要炸的頭慢慢站了起來。
    這是哪?我靠?我剛才不是還在瘦猴家里喝酒嗎?這是?
    好懸沒摔過去,我扶著電線桿子才讓自己勉強站穩。
    不是吧?真是放松不了一點啊,稍不留神那個人又控制了我的身體?有沒有點道德啊,我……
    一陣反胃襲來,我扶著電線桿子一頓猛吐,直接把晚上吃的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
    黑暗里,有個人遞給我了一瓶水︰“你怎麼喝成這個樣子?一個人大晚上在外邊,喝成這個樣子可很不安全啊。”
    我一邊說謝謝,一邊把水擰開漱口。等我緩過勁來,回頭一看,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的看著我。
    “謝謝你的水。”我禮貌的說完,然後掏兜想遞給他5塊錢。打開錢包一看,我放在里邊的隱身符沒了,不會吧,那可是我留著保命用的,這該死的家伙。
    對面那個男人看我愣了一下,關切的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說沒事,抽出一張5塊錢要遞給他。
    那人沒有接,而是繼續看著我微笑。我尋思你笑幾毛啊?正想轉身就走呢,他突然遞給我一張名片。
    我借著路燈端詳起那張張名片,第一眼我沒看他的名,而是注意到那張名片上寫了749。
    不好!他們來抓我了。這是我的第一反應,我本想掉頭就跑,但下一秒我看到了他的名字︰董茂山
    “你……”我愣在原地。
    “沒錯,就是我,我找你很久了,現在跟我來吧。”他指了指街角處停著的一輛車。
    “等一下,我還不能跟你去,我有個朋友,我要和他一起。”
    董茂山雙手抱著胳膊,意味深長的看著我︰“你確定真的要帶他去嗎?我倒是覺得他就在這里反而會更好,畢竟你應該不希望再有人受傷了吧。”
    他說的我心里咯 一下,不由得想到了溫罕。
    我回頭看了一眼瘦猴家的方向。沒錯,說到底整件事都是圍繞我和我身體里這個人展開的。
    沒有必要再拉別人下水了,瘦猴原本就應該有屬于他的人生,是我太自私了。
    想通之後我跑了幾步,跟著董茂山上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