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電話那頭的周總,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深知這份“功勞”的分量。
“陸老弟,你……你真是我的貴人啊!”
“不過,這件事非同小可,資料的交接,必須絕對保密。”陸辰壓低了聲音,“明天晚上,我會派我最信任的人,在京郊的一處溫泉會所等你。那里安保嚴密,絕對安全。你一個人來,不要帶任何人。”
“明白,明白!”周總滿口答應。
掛掉電話,陸辰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他知道,這個消息,這個充滿了誘惑的“功勞”,就像一塊血淋淋的肉,已經被他扔進了黑暗的叢林里。
“夢神”這條鯊魚,聞到血腥味,會上鉤嗎?
這是一場豪賭。他用一位重要盟友的性命做賭注,賭“夢神”的傲慢,賭他不會放過這個能一箭雙雕,同時拔掉陸辰商界和政界兩顆釘子的絕佳機會。
當然,他不會真的讓周總去送死。
第二天傍晚,京郊,“雲頂”溫泉會所。
這里已經被李衛國的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布控了起來。所有服務員,都換成了他手下的精銳。從監控室到廚房,每一個角落都裝上了針孔攝像頭和拾音器。秦婉的團隊,更是對整個區域的電磁信號,進行了無死角的監控。
一張天羅地網,已經悄然張開。
周總並不知道這些,他懷著激動而又忐忑的心情,獨自一人,走進了預定好的湯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監控畫面里,一切正常。周總在房間里泡著茶,焦急地等待著。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陸辰派去“送資料”的人,始終沒有出現。周總的耐心,漸漸被消磨殆盡,開始變得煩躁不安。
而陸辰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難道,對方識破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晚將一無所獲時,秦婉的聲音,突然在耳機里響起,帶著一絲急促。
“老板,有情況!會所的中央空調系統,被人遠程植入了一段微碼,功率正在以非正常的狀態持續增高!同時,周總房間的通風系統被關閉了!”
陸辰的瞳孔猛地一縮!
不是暗殺,不是下毒!
“夢神”選擇了一種最高明,也最匪夷所思的方式!
中央空調超負荷運轉,會產生大量的一氧化碳。而他關閉了目標房間的通風系統,讓這些無色無味的毒氣,通過空調管道,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去!
周總會在不知不覺中,陷入昏迷,然後死亡!
事後,法醫只會鑒定出,這是一場由于會所設備老化,管理不善,而導致的意外中毒事件!
完美,毫無破綻!
“切斷空調電源!沖進去救人!”陸辰厲聲下令。
李衛國的人瞬間破門而入,只見周總已經昏昏沉沉地倒在了沙發上,臉色泛紅。
“快!送醫院!”
一場危機,在最後一刻被化解。
但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他們挫敗了“夢神”的計劃,但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
李衛國親自帶人檢查了整個會所,最終,在周總房間的窗台上,發現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只用錫紙折成的,栩栩如生的小小千紙鶴。
它靜靜地立在那里,仿佛在嘲笑著所有人的無能。
這是“夢神”留下的名片,他的低語。
——我來過。你們這次,運氣不錯。
就在陸辰攥緊那只千紙鶴,眼神冰冷到極點時,他的加密手機,再次震動。
是“echo”發來的信息。
“‘夢神’從不在同一個目標身上失敗兩次。他被你激怒了。所以,他會放棄你的盟友,直接來找那個破壞他藝術品的人。”
“他會來找你。”
“但記住,他要摧毀的,不是你的身體。”
“是你的意志。”
陸辰看著這條信息,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的,無法解釋的眩暈。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房間里那面巨大的穿衣鏡。
鏡子里,他的身影清晰如常。
但就在他眨眼的瞬間,他似乎看到,鏡子里的那個“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帶著一絲詭異和嘲弄的微笑。
那不是他的笑容。
陸辰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夢神”,已經開始了他的進攻。
這一次,戰場,是陸辰自己的大腦。
那一瞬間,陸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鏡子里,那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嘴角咧開的弧度,冰冷、詭異,充滿了無聲的嘲弄。那是一種捕食者欣賞獵物垂死掙扎的眼神,一種造物主俯瞰螻蟻的漠然。
那不是他。
陸辰猛地閉上眼,再睜開。
鏡中人恢復了正常,依舊是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極度疲憊下產生的錯覺。
是錯覺嗎?
陸辰沒有動,他靜靜地與鏡中的自己對視。心髒在胸腔里沉穩而有力地跳動,前世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強大神經,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壓下了初見的驚駭。他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觸踫到同樣冰涼的鏡面,指尖與指尖的倒影,嚴絲合縫。
一切如常。
但他後背的冷汗,卻無聲地滲出,浸濕了襯衣。
“echo”的警告言猶在耳——“他要摧毀的,是你的意志。”
這便是“夢神”的進攻嗎?無聲無息,直擊心靈。讓你懷疑自己的眼楮,懷疑自己的神智,讓你在自己構築的內心壁壘中,自己打敗自己。
高明,且惡毒。
陸辰轉身離開鏡子,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口飲盡。冰冷的液體順著食道滑入胃里,帶來一絲清醒的刺痛。
他沒有再去看那面鏡子,但他能感覺到,那道無形的、嘲弄的視線,始終黏在他的背上。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陸辰的生活表面上風平浪浪,但那種詭異的“不協調感”卻如影隨形。
清晨,他習慣性地去拿床頭櫃上的手表,卻發現手表被端正地擺在了櫃子中央,而他清楚地記得,昨晚他是隨手將它放在邊緣的。
他與秦婉視頻通話,討論歐洲市場的布局。說著說著,他忽然听到耳機里傳來一個極其細微的,仿佛是他自己聲音的耳語︰“她真的完全忠于你嗎?一個能掌控萬億資本的女王,會甘心永遠屈居人下?”
聲音一閃即逝,快到讓他以為是電流雜音。但他看向屏幕里秦婉專注而干練的臉龐時,那句毒藥般的話,卻不受控制地在腦海里盤旋。
他甚至在翻閱一份飛馳集團的季度財報時,看到紙頁的空白處,似乎有一行墨跡淡淡浮現,又迅速消失——“你的帝國,根基是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