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妃並不知道攬星在想什麼。
她對著攬星長吁短嘆了好一會，將那份對德妃“遇難”的痛惜之色做足了，才揮揮手讓攬星退下。
攬星一離開，平妃的臉色就頓時沉了下來，露出一片陰鷙的沉郁。
受制于人的滋味……真真是如鯁在喉！
對著自己的貼身宮女，她都無法自在，還得費心偽裝。
說出去，真是讓人笑話！
她嘆了口氣，可她又不得不這樣做。
一想到攬星背後的人，平妃原本平靜地面孔頓時扭曲了起來。
她臉上說不清是畏懼多一點，還是煩悶多一點。
平妃對于皇上派人來監視她的舉動，其實心里一直很抵觸。
哪怕皇上看起來也沒多費心的模樣，但平妃對于周圍還是下意識地有很深的防備心。
尤其是面對她主殿的宮人們。
如今，在偌大的後宮里，她竟無一人值得信任，怎麼不是一種悲哀呢？
這也就罷了，沒個親信宮女也不礙事。
可是，她必須每日都如同在萬丈懸崖的絲弦之上行走，不敢踏錯一步。
每一刻都須屏息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還要在這些宮人面前“表演”。
完全是在日復一日地折磨著她，也是折辱她。
想她堂堂大族出身的格格，入了宮還得在宮人面前“唱做捻打”的模樣，這讓她如何能服氣！
若非她心智堅韌遠超常人，再加之太子不知出于何種心思，暗中出手，拉了她這個“姨母”一把。
或許自己早已“順應天命”，在這深宮里“郁郁而終”了。
平妃的目光緩緩落在書案上那幅被墨點給洇染的畫作上，不禁自嘲一笑。
這人啊！就像這畫一般。
一沾上“墨跡”，就不一定能去掉了。
平妃將畫直接拿起丟到一旁的簍子里，重新在桌面上鋪開一張宣紙。
——
“德妃妹妹現下情形如何了？”林玲目光凝重地看向剛從內殿走出的兩位太醫。
張太醫上前一步，恭敬地朝林玲稟告道“回稟皇貴妃娘娘，德妃娘娘乃積毒遇激，暴沖心包。萬幸娘娘根基深厚，宗氣穩固，真元未受根本之損。臣等已用金針暫時封護住娘娘心脈要害。現已開出藥方，只待娘娘服下，將體內凝結如赭石的毒血淤塊嘔出，毒源便可拔除，險情自解。”
總而言之，德妃中得是慢性毒，不知因何被激發了。但德妃身體素質好，現在被太醫救回來了。
林玲松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仿佛頓時卸下了千鈞重擔，“長生天保佑！長生天保佑啊！”
說完，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都低著頭，看不出神情的宮人後，又抬眸看向太醫，接著問道“那德妃妹妹大概何時能夠醒過來？”
張太醫微微側過頭，讓許太醫出聲。
許太醫直接不假思索地朝林玲揖手，語氣篤定地答道“請娘娘寬心！最遲卯初，德妃娘娘必定轉醒！”
張太醫一怔，他不自覺得微微抽動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他這個一根筋的徒弟鎭！
做太醫的，話可不能說太死啊！
這萬一德妃娘娘沒醒過來，可怎麼辦？
林玲微微挑眉，看起來十分滿意許太醫的話，“如此便好！實在是辛苦二位太醫了！德妃妹妹後續的調養與診治，就全權托付于二位，務必盡心！”
“臣等分內之事，不敢言苦！定當竭盡全力！” 兩位太醫齊聲應道，朝林玲深深作揖。
林玲略一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宮女立刻心領神會。
她上前一步，態度極為恭敬地引著兩位太醫退下。
見兩位太醫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林玲眼眸一閃，重新將目光對準了底下那群自從知道德妃沒什麼大礙後，就屏氣凝神的永和宮宮人身上。
她正要開口，殿門外卻突兀地響起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身著御前總管太監服飾，步履沉穩的身影，走進了殿內。
來人竟是康熙身邊的御前大太監——梁九功！
殿內所有的宮人，包括林玲帶來的宮女，都不由得瞪大了雙眼，然後下意識地將頭垂得更低。
梁九功的到來，讓他們不由得有些畏懼。
只見梁九功目不斜視，徑直走到林玲座前，利落地打千行禮道“奴才梁九功，叩見皇貴妃娘娘！皇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梁公公！快請起！”
林玲的臉上恰到好處地掠過一絲驚訝，身體也微微前傾，似乎對梁九功的突然到來感到十分意外。
待梁九功站直，林玲立刻關切地問道 “梁公公怎麼親自過來了？可是皇上那邊有什麼旨意？”
梁九功雙手垂在身側，微微欠身，姿態恭敬，“回皇貴妃娘娘的話，萬歲爺听聞德妃娘娘竟在禁足期間于永和宮出了此等駭人之事，龍顏震怒！”
他頓了一下，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永和宮宮人，然後接著說道“所以特命奴才前來，一則探視德妃娘娘安危，二則徹查此事原委。萬歲爺還囑咐奴才，要務必將那膽大包天到竟敢在宮闈禁地行凶下毒之徒，給揪出來！”
“徹查”二字，被梁九功咬得極重。
殿內跪伏著的宮人們，身體頓時不自覺地繃緊。
甚至，有幾人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康熙最近不是很忙嗎？】系統猶疑道。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現在不忙了。】林玲淡淡地回道。
她對康熙忙不忙根本不關心，她現在主要聚焦在德妃中毒這件事上，因為她總感覺哪里有些怪怪的。
德妃這毒中得實在是很蹊蹺啊！
原本林玲還在心里扒拉到底是誰出手，但現在看來德妃自導自演的概率也不小。
德妃突然昏迷，為何傳話的宮人一口斷定是中毒呢？
壓下心里的疑慮，林玲朝梁九功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便交給梁公公你了！務必要找到那罪魁禍首！”
“娘娘客氣了！都是奴才本分。”梁九功回道。
林玲微微點了點頭，起身想去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德妃。
在走向屏風時，她不露聲色地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低著頭的如芸。
如芸似有所感，她飛快地覷了一眼林玲，隨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用余光將如芸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的林玲，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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