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沒再就著性子多言，安撫性地輕拍了拍林玲的手，“好了，你且安心歇著。乾清宮里的折子堆成山了，朕還有些手尾要了結。等得空了，朕再來瞧你。”
說完，他便起身朝著殿門方向走去。
林玲臉上的表情尚未從方才的羞慚中完全恢復，此時聞言又忙不迭地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絲倉促的恭謹。
她低垂著眼簾，小步跟在康熙身後，“臣妾曉得了。國事為重，萬歲爺勿要為臣妾分神。臣妾……”
林玲略略頓住，似乎在尋找最為熨帖的表達，最終匯成一句溫軟的期盼“……臣妾定當靜候聖駕。”
康熙停下腳步，微微回頭，拉著林玲的手，柔聲道“愛妃放心，朕不會食言！”
林玲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層紅暈，“臣妾明白！”
隨著康熙的身影踏入那片門外的寒冷夜色之中，林玲的送別聲也輕柔響起，“臣妾恭送皇上！”
她帶著宮人們一同朝康熙行禮。
等听著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的“咯吱”聲，以及鑾儀衛傳出的“起駕”聲，由清晰迅速轉為模糊，最終徹底消散在深宮冬夜的靜謐里後，林玲才起身轉頭回了殿內。
隨著被門扇合攏的沉悶“砰”聲，厚重的殿門頓時隔絕了寒風，也隔絕了外間的一切。
承乾宮殿內只剩下炭盆偶爾爆出細微的火星“ 啪”聲。
方才因為康熙的到來而提起的緊張氣氛瞬間松懈。
在承乾宮殿內侍立的宮人們仿佛都悄無聲息地松了一口氣，垂首斂息著，重新成為一座座雕塑。
林玲立在殿中央，緩緩抬起眼簾，方才氤氳著水汽的眸子此刻已是一片清明冷冽，哪里還有半分的驚慌與羞怯。
一絲微不可察，帶著近乎冷嘲意味的弧度在林玲嘴角若有若無地掠過，又瞬間消失無蹤。
她一邊走近床榻，一邊和系統吐槽【瞧瞧！又要我柔弱，又要我獨當一面，康熙以為他這是在玩那種是可以調數值的游戲嗎？】
【別氣！人嘛！總是這樣，容易既要又要。】系統變出一個小風扇，想吹一吹難得暴躁的林玲。
林玲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算了算時間。
嗯
暴躁也是有原因的。
林玲非常歡快地原諒了自己。
她看了一眼系統變出來的虛假風扇，直接轉身，走向窗邊。
與其吹假風，不如吹下真風。
這承乾宮殿內地龍燒得實在太暖了，讓林玲都有喘不過氣了。
——
“……咳！咳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喘聲，斷斷續續地從儲秀宮東配殿最里間的寢榻上傳來。
躺在榻上，發出這個聲音的章佳庶妃，咳著咳著，悠悠轉醒。
她微微扭頭往外看去，只見厚厚的帷幔遮擋住了外間搖曳的燈火。
章佳庶妃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深陷在華貴的錦被之中。她想使力起身，但卻沒任何辦法。
那些用金線繡著纏枝蓮紋的綢緞，仿佛像是沉重的枷鎖，幾乎將她孱弱的身體鎖得死死的。
“水……”
無奈之下，章佳庶妃只能頗為艱難地從喉嚨深處，擠出一些破碎嘶啞的單音節，想要引起宮人們的注意。
正一直提心吊膽守在外間簾子旁，章佳庶妃的貼身宮女紫菱，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聲音，她幾乎是立刻就小跑靠近床榻。
一把將帷幔掀起，紫菱立刻跪在章佳庶妃床榻前，“小主！奴婢在！”
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和惶恐。
瞧著是紫菱，章佳庶妃心里一松，她扯了扯嘴角，“起”
“小主是要起身嗎？”紫菱一邊詢問，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章佳庶妃半扶起來。
紫菱先是將帷幔綁好，用一旁事先準備好的棉帕，動作極其輕柔地擦拭著章佳氏額角和脖頸上的冷汗。
然後，她走在一旁的桌上，捧過一個溫在暖盒里的青花瓷杯。
這里面是溫熱的水，專門溫著等章佳庶妃醒來喝。
紫菱用小巧的銀勺，一點點地送到章佳庶妃那略帶干澀的唇邊。
溫水浸潤了喉嚨，章佳庶妃才感覺自己的喉嚨好上了不少。
“ … ……”
章佳庶妃剛想說話，但喉嚨的不適又再次襲來。
她猛地弓起身子，劇烈地嗆咳著，喉嚨仿佛完全不受她控制一般。
“小主！小主！”
紫菱見此情狀，嚇得魂都要飛了。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做。
但卻下意識地一邊用力地撐住主子那顫抖得仿佛隨時會散架的身體，一邊輕撫章佳庶妃的背。
章佳庶妃終于停下了喘咳，余光卻瞥見紫菱的眼里全是淚水在打轉。
她抿了抿唇，微微動了動手，輕輕摸了摸紫菱的手。
感受到章佳庶妃動作的紫菱，眼中的淚水卻再也忍不住，直接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章佳氏慘白的手背上。
“別哭”章佳庶妃幾乎是用氣聲說道。
“小主受苦了！”紫菱抽抽搭搭地哭著，“是奴婢無用，您病成這樣，奴婢也無法為您”
紫菱的話哭得狼狽，嘴里的話也變得含糊不清。
章佳庶妃勉強扯出一絲微笑，“沒事”
說完，她便又劇烈的嗆咳了起來。
“小主！”
紫菱見狀連忙停下了哭泣，胡亂地用袖子抹了抹滿是淚痕的臉後，就開始為章佳庶妃拍背。
“小主！您莫要說話了！太醫說您暫時不能多費力。”
好不容易停下喘咳的章佳庶妃，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紫菱自己知道了。
紫菱見章佳庶妃點頭，稍稍安心。
她又細心地將章佳庶妃扶著躺下，幫章佳庶妃掖了掖被角後，輕聲道“小主，您好好歇著，奴婢去給您再溫些水來。”
章佳庶妃躺在枕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頭頂上的精致的床帳。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會變成這樣。
但她知道，這其中必定有人在背後搞鬼。
章佳庶妃在心中思來想去，逐漸將人選鎖定為德妃，因為只有德妃有理由要置她于死地。
而且只有德妃，會這麼悄無聲息地下手，還讓她無法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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