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25薛寶釵
回到巡鹽御史衙門的時候,已經是亥正(二十二點)以後。
眼看時間太晚,林銳沒再去林府,直接來這邊休息,在進入後院時才發現,不僅東廂房中依然亮著燈,里間臥房的窗欞上還顯出兩道依偎的身影。
顯然,尤家姐妹都沒睡。
听到他敲門後,兩人明顯嚇了一跳。
“大爺?”又等了片刻,尤二姐過來打開房門,很是不解的看著他,“這麼晚了,奴婢還以為你已經在林府那邊歇下,就先——”
“好了,我不過是出去辦點事情,晚回來一會兒。”林銳沒讓她繼續自責,攬住後輕輕一吻,邊關門邊笑道,“幸好一切順利,好歹不至于在碼頭上過夜。”
“這麼晚不舍得打擾那邊,跑來這邊鬧騰了?”卻不想尤三姐正好開門出來,听他說完後立刻諷刺起來,“真真合適呢,橫豎我們姐妹都是伺候人的,少睡一會兒死不了。”
林銳立刻沉下臉色。
他不介意身邊的丫鬟有點兒自己的性格,但不是喜歡無理取鬧。
“妹妹!”尤二姐臉色一變,“還不去給大爺準備吃的!”
“回來!”林銳卻沒有慣著的意思,“跪下!”
尤三姐不情不願的跪在長榻前,尤二姐趕緊焦急的跪在旁邊。
“說吧,到底怎麼了?”他不想耽誤時間。
“大爺都幾天沒來了?”尤三姐依然很是不滿,“若不是今晚再見到,奴婢還以為當了棄婦,按說就算玩膩了,好歹有個時日,我們姐妹才被用了沒幾天——”
“啪”的一聲,嚇得她急忙低頭。
卻是林銳揚起巴掌,忍了忍才沒舍得直接打,最後拍在桌上。
他一直認為,打女人除非情況太特殊,否則是很沒品的事情。
當然,有些特殊情況真的沒啥好苛責。
“這段時間需要干什麼,我走之前沒告訴過你們嗎?”但這不代表他想繼續听屁話,“揚州現在已經待不下去,我要是再不想辦法盡快離開,真以為敵人不喜歡林家的銀子?”
當然,這些只是場面話,對林家銀子有想法的人不少,誰來都剁了很難嗎?最主要的問題是,他已經逐漸穩不住手底下的鹽丁。
當初干掉程家的時候,他放縱這些人隨便搶,一時間當然可以提升士氣和忠誠度,問題是這種事情屬于典型的飲鴆止渴,損害的是整支軍隊的組織度和紀律性。
戰斗力最核心的是什麼?
很多,但這兩點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粘合劑”。
沒了組織度和紀律性,再先進的裝備、再勇猛的單兵都沒屁用。
近一段時間,平均一個人到手近千兩的鹽丁們徹底玩瘋了,整個揚州城但凡是能夠花錢享受的地方,就沒有他們不敢去的,說什麼“花錢如流水”都算客氣。
這還是他強行控制規模,只允許每天一個總旗輪流“修整”的結果,因為必須在手里留下足夠的武力威懾,就好比他作為絕對根基的親衛騎兵總旗,每天只允許外出一個小旗。
饒是如此,沒有太大意外的話,他們手里的銀子還能剩多少?
一旦銀子花完,他們還會老實听話嗎?
過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他們還願意在軍中吃苦訓練嗎?
想要收回來也簡單,再找一家去搶,完事兒後絕對恢復。
問題是,真能這麼干嗎?
呵呵!
所以,林銳的計劃很簡單,盡快收拾利索,然後帶著依然處于絕對掌握中的親衛騎兵總旗離開,拖延這麼久,一方面是為了處置林家財產,再就是這年月的通信太垃圾,來回之間耽誤了。
但對這些事情,他沒告訴任何人,連林家母女都沒說。
對眼前這倆,他更沒打算給什麼“額外待遇”。
“大爺!”眼見他依然冷著臉,尤二姐先看看一副“我沒錯”表情的妹妹,只好自己解釋,“奴婢並非過問爺們兒的事情,就是這些天一直不見,擔心大爺的安危。”
“是嗎?”林銳低頭看看尤三姐。
“嗯!”卻只听見她悶悶的聲音。
這是關心?
林銳的眉頭皺的更緊。
“說人話!”他不滿的挑起眼前丫鬟的下巴,“嬋兒,你先起來!”
尤二姐擔心的起身站在旁邊。
“奴婢就是——”尤三姐落下淚來,“害怕丟了大爺的寵愛。”
林銳表情一頓,慢慢松開她。
“你呀,這張嘴還是要把點兒門。”良久,他嘆了口氣,卻還是提醒一句,“也就是我不舍得,換個脾氣不好的,怕是早把你打死扔去亂葬崗了。”
尤三姐俏臉一白,急忙低下頭。
雖說理論上,大戶打死奴僕也是犯罪,但基本沒誰會追查。
“大爺恩典!”尤二姐嚇得又想跪下,卻被一把摟到身側。
“好了,我可不舍得如此寶貝!”林銳笑著對她深深一吻,良久才松開,“爺餓了,還不去找點兒吃的——不用麻煩,隨便弄些什麼墊肚子的就行。”
尤二姐這才不放心的看看妹妹,一步一回頭向外走去。
“起來吧!”目送她離開,林銳輕撫丫鬟面頰,“整天瞎想。”
“大爺——”尤三姐揚起俏臉,嫵媚的眯上眼楮,“餓了呢!”
“小東西!”林銳笑著低頭一吻,“心思太多當心老的快!”
“不如大爺給奴婢補補?”尤三姐的笑容愈發嫵媚起來。
“嘶——”
半晌,尤二姐端著一只托盤回來。
“大爺晚飯時不在,奴婢姐妹不敢準備太多,現在只好找些點心果子。”她一進門就看到眼前的美景,羞惱的邊說邊避開目光,“還請大爺別嫌棄。”
“不急!”林銳等她放下托盤才攬在身邊,“先喂飽她。”
尤二姐紅著臉捶他幾下,卻也任憑吻住。
“大爺不能餓著吧?”良久,她不忍心的提醒。
“還早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尤三姐終于起身,白他一眼端起茶杯灌下。
“大爺快用些點心吧。”尤二姐急忙站起來。
“老實了?”林銳卻笑著抬起頭。
尤三姐沒說話,轉身聘聘婷婷的回里間收拾洗漱。
“大爺!”尤二姐無奈嬌嗔,“枉費奴婢擔驚受怕。”
“放心吧。”林銳又把她攬回身邊,吃著點心說道,“今晚算是徹底將揚州這邊的事情準備利索,接下來只等我安排好,就能離了這是非之地。”
“還要多久?”尤二姐俏臉一亮。
“很快。”林銳微微一頓,“只是,京城那邊怕也難說。”
“大爺說的是哪里?”洗漱完的尤三姐走出里間。
“很多。”林銳面露苦笑,“但最主要的問題從來都不是來自于外面,因為他們做事還需要找理由,也不方便弄的太難看,反倒是一些‘自己人’更不好辦。”
“奴婢不明白。”尤二姐一臉茫然。
“我們銀子太多,最主要是露白了。”林銳嘆口氣將兩姐妹摟緊。
“這——”尤三姐輕聲問道,“很麻煩嗎?”
“所以,我們先去金陵。”林銳皺了皺眉,“把銀子先花出去。”
“找誰?”尤二姐急忙問道。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金陵,薛家。
明明已經很晚,後宅西跨院的燈火依然亮著。
“寶丫頭,怎麼還不睡?”東廂房門被緩緩推開,一個只穿睡袍的美婦人慢慢進門,臉上還殘留著困意,“這麼晚了,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做。”
“打擾媽媽了。”原本端坐在書桌前的豐腴姑娘急忙起身,邊招呼同樣迷迷糊糊的丫鬟倒茶,邊迎上來扶住美婦人,“不過是上月的賬目有些問題,女兒算明白就睡。”
這兩人當然就是薛家真正的當家之人——薛太太和薛寶釵。
“很麻煩嗎?”美婦人這才清醒一些,“我听同福說,你這幾天一直都要忙到半夜,有時候三更的梆子都響了,這院里還亮著燈。”
“是有些麻煩。”薛寶釵苦笑著點點頭,“媽媽你看,這是咱們在江南所有鋪面的總賬,收成比上月減了將近兩成,比之正月的話,竟是將將過半,怎麼算都不對勁兒。”
“哦?”薛太太徹底清醒過來,“到底多少銀子?”
“剛過兩萬兩。”哪怕以薛寶釵的素養,此時也面露怒色。
“啊?”薛太太懵了,“怎麼可能?你父親在時,咱們家所有生意的收成加起來,哪年不過百萬?江南更是重中之重,一般要佔到六成以上,如今為何會差這麼多?”
“哥哥怕是被下面的人糊弄了。”薛寶釵一句話直指核心。
薛太太頓時表情一僵。
對自己兒子的能耐,她還能不清楚嗎?
“這可如何是好?”但就算如此,她也沒什麼解決辦法,“我們都是婦道人家,沒法子整日跑去外面,更別說咱家的鋪面遍布江南各地,總不至于挨個查看吧?”
“有時候,女兒挺羨慕琴妹妹——”薛寶釵面露苦笑。
“快別胡說!”薛太太急忙打斷她,“那丫頭是個不著家的,一年年在船上的日子比在陸地上都多,听說前兩天又走了,也不知到底有什麼事情需要如此。”
“女兒倒是听她提過幾次。”薛寶釵想了想答道,“這兩年因為和揚州的林大人搭上線,二叔在那邊的生意順暢許多,收成多有增長。”
“哦?”薛太太表情一動,“這林大人,就是你姨媽的小姑子嫁的那家吧?听說他是正經的科舉老爺,怎麼還搭上生意了?”
“听琴妹妹說,其實她和蝌兄弟都沒真的見過林大人,平日里只和林家一位族佷聯絡。”薛寶釵知道的更多,“其實,衙門里的老爺不都是如此?”
“話是不錯!”薛太太這才明白,“你剛才說,琴丫頭又去——”
“揚州!”薛寶釵語氣幽幽,“若是大哥也能如此,我們何至于像現在這般,手里只剩江南的生意鋪面,自父親去後,江南之外已經丟失殆盡。”
薛太太頓時僵住。
“寶丫頭,你怎麼又想起這個?”良久,她才不解的問道。
“听琴妹妹說,這位林家的佷少爺想要回京。”薛寶釵語氣很輕,“南北相隔千里,也不知他在那邊有沒有什麼落腳。”
“是嗎?”薛太太隱隱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