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講了兩件生平最得意的事，葛雄紅光滿面。
不過很快，情緒就變得失落︰
“滅了奧東幫，斬了盲狗，我志得意滿。”
“加上日漸壯大的社團，從幾千人到了幾萬，十幾萬。”
“我更加覺得自己了不起，直到56年那一天……”
楚千鈞了然點頭，這件事其實不是什麼秘密。
葛雄到底干了什麼呢？
這要牽扯到號碼幫創始人的身份。
他們是民國人，認同的身份也是民國，用的甚至是民國歷。
所以在56年的某個紀念日，他們四處插旗，唱國歌。
自己家，鄰居家，大街上，公共設施……
港府一開始沒管他們，結果可倒好，他們越加過分，從幾條街干到幾十條街。
這下子，港府怒了。
你區區一個黑社會，以為是政治勢力？
你這麼插旗，這港府到底是大英的，還是你們的？
一時間，港府出動警察喊話對峙，用的是“鎮壓暴動”的名義。
葛雄當時也確實囂張，本來馬上收手，找人談一下，也就沒事了。
他卻沒有，或許是年少輕狂，或許是覺人多勢眾。
竟然選擇了硬剛。
你說我暴動是吧，行，我就真暴動！
他聚集了號碼幫人馬，同防暴隊打在一起。
四處焚燒房屋，大肆搶劫。
燒毀工廠近兩千家，民居五百多戶。
一開始的慶祝沒了，真成干大事了。
最後港府警察都控制不住他們。
還是大英調集軍隊鎮壓，這才控住場。
即便如此，大英都沒敢動葛雄等人，只是將他們驅逐出境。
“哎！”
葛雄嘆了口氣，話語道︰
“被驅逐之後，我去過濠江，去過泰國，去過印尼，去過菲律賓，去過很多地方……”
“那段日子，我真正看明白了這個世界。”
“哦？”
楚千鈞好奇看著葛雄，等待著他的下文。
看明白，看明白什麼？
葛雄倒也沒有讓楚千鈞久等，話語道︰
“濠江的賭王，上有葡人罩著，下面掌控黑道，名傳東南亞。”
“泰國的將軍，上脅王室，下管民眾，真正做到，橫行一方。”
“印尼的老總，國內所有生意，提成百分之10，名聲雖然不好，但也沒人能動得了他。”
“菲律賓的門閥，百年不滅，每一門領導一個地區，子子孫孫，傳承于世。”
“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權勢者。”
“不是我一個小地方龍頭可以比較的。”
“對于號碼幫，我也沒有了得意。”
“我靠！”
楚千鈞听得，心里暗罵不已，算是搞明白葛雄的心態。
這個老小子，屬于被打擊大了。
試看他去的都是些什麼鬼地方。
濠江、印尼、泰國就不說了。
菲律賓門閥，同我國南北朝時期很像。
人家那邊不叫黑社會，直接就是門閥傳承。
一些家族，子孫一直是市長，掌握兩三個市。
一手軍，一手錢，暗地里還是大毒梟。
葛雄去同那些人比較，很像是一個小賣部老板，看到首富了，對比一下子。
這一比較，你當然什麼都不是。
引以為傲的號碼幫，肯定是弟中弟啊。
別人開坦克車的，你拿片刀的，比個屁啊。
“回來港島之後，我發現號碼幫也不再像從前那麼團結。”
“我出走短短幾年時間，物是人非。”
“對于社團，我突然沒了興趣。”
“在港島這個地方，社團再厲害，也敵不過上頭的一句話。”
“既然是這樣，我又在努力什麼呢？”
听完葛雄的話，楚千鈞徹底明白過來。
一臉正色，楚千鈞看向葛雄道︰
“無論再大的勢力都好，也是由人開始。”
“從小到大，一步一個腳印。”
“葛叔您只用了幾年，就將號碼幫壯大，已經非常了不起。”
“如果渴望更大的目標，那就應該更加努力才對。”
葛雄同樣看向楚千鈞，一字一句道︰
“我現在在做生意。”
“哎！”
這話楚千鈞听明白了。
葛雄覺得社團沒前途，轉職商業發展，往財團方向干。
“可惜，相比于社團，我做生意的天賦，實在不怎麼樣。”
“二十年了，我的公司依舊是一家小公司。”
“阿鈞你不同，你上過名人訪談，已經是上市公司的董事。”
“你在商界上應該有更好的發展。”
“號碼幫龍頭的位置，對你來說，應該不能添彩。”
“你現在只是鈞字坐館，脫身還來得及。”
葛雄看著楚千鈞，說得很是誠懇。
真心話！
楚千鈞听出，葛雄說的確實是真心話。
葛雄也並不覺得號碼幫龍頭位置有什麼了不起。
想要勸一勸楚千鈞。
而這，正是葛雄所說的決心。
或許在他看來，楚千鈞還是年輕了點。
沒看明白整個世界的局勢，誰才是真正話事人。
以為社團龍頭很威風，才會想做一下子。
可這玩意兒，葛雄做過。
因為社團的身份，在商界上不僅沒佔到什麼便宜，還吃了不少虧。
楚千鈞大好前途，搞個龍頭身份，在葛雄看來，簡直是自尋煩惱。
“葛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面對真心來勸自己的人，楚千鈞還之以真誠，認真道︰
“您說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這個世界是個什麼世界，我也很清楚。”
“我加入號碼幫的第一天開始，就已經黑了。”
“怎麼洗，都不可能白。”
“污點一直都在，無論做再多的好事，也是沒用的。”
“洗，就意味著你很在意。”
“渴望，是最大的破綻。”
“只要你在意身份，可以決定你身份的人，就能拿你當提款機，不停找你提款。”
“真正需要的時候，干掉你，公開你以前的身份。”
“那樣做，外面那些民眾，還會拍手稱快。”
“這也就是，百善不如一惡。”
“既然是這樣，我不如朝最大的那個的努力。”
“在我看來，真正的強者，就算讓人知道身份是黑的，也能受人尊重，被各方所接受。”
“就像是當年的阿爾卡彭，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黑手黨的老大。”
“但就算阿美的高官與警察見到他，也搶著要簽名。”
“一場黑道大會，奠定阿美五十年的黑道繁榮。”
“拉斯維加斯的締造，整個美洲的走私線路，無不是他打造。”
“他的一句話，足以影響阿美議員的上位。”
“比起他，我現在名聲更好，不是更有機會。”
“號碼幫龍頭位置，我是真心要做，並不是心血來潮。”
一番話，楚千鈞編了一個偶像。
事實上呢，楚千鈞老謀深算，怎麼會把卡彭當偶像。
如果能夠選，憑借先知的能力，早就回國了。
做官難道不爽嘛，同楚千鈞專業對口。
每次站在風口上做大事，很容易升遷。
問題就是，那也不能寫啊。
商界嘛，已經寫過啦。
而且自己的任務，不是官場傳奇，是黑道傳奇。
洗白，洗得沒人知道，任務永遠完不成。
反過來走，才是正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