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俊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指關節“啪啪”作響。
他記起來了，初三時，李寒梅已是身段裊娜，胸豐腰細，再寬松的衣物也遮擋不了成熟的韻味，自然免不了招蜂引蝶。
班里同學都知道，李寒梅被一個流氓糾纏，天天在校門口堵住她，巴黎跟陳家俊提過，讓他幫忙想想辦法，可那時候他也是個學生，除了安慰李寒梅，什麼也做不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他對你不好？”陳家俊的聲音有些沙啞。
李寒梅听到這話，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再也忍不住，她捂住嘴，肩膀一抽一抽的，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聲音哽咽著說︰“好？他怎麼可能對我好？他把我當牲口使喚，天天讓我干活，還打我……我嫁給他這些年，生了四個孩子，大的才八歲，小的剛滿周歲，我白天要帶孩子，要做飯，還要出來賣菜，晚上回去晚了，他就打我，身上的傷就沒斷過，每晚還得伺候像公驢一樣的他……”
她說著，下意識地拉了拉棉襖的袖子，想遮住胳膊上的傷，可還是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露了出來，顏色很深，一看就是舊傷疊新傷。
陳家俊的心像被刀割一樣，他看著眼前這個被生活折磨得不成樣子的女人，想起初中時她愛笑的模樣，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那你……你沒想過離婚嗎？”
李寒梅听到“離婚”兩個字，身子猛地一抖，眼神里的恐懼瞬間放大，像是听到了什麼可怕的噩耗。
她連連搖頭，臉色變得慘白，聲音發抖︰“不能離！絕對不能離！我提過一次，他把我打得在床上躺了三天，還說要是我再敢提離婚，就把我爸媽殺了，把孩子們也賣了！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她越說越害怕，雙手抱住胳膊，身體縮成一團，像是在躲避什麼看不見的傷害。
周圍的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李寒梅更害怕了，趕緊低下頭，想把自己藏起來。
陳家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過他也知道，李寒梅的丈夫是個流氓，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要是貿然幫助李寒梅，說不定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傷害。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怒火和心疼，對李寒梅說︰“寒梅，你別害怕，他打你是犯法的，你可以去派出所報案，或者找村里的干部幫忙，總有能管他的人。”
李寒梅苦笑了一下，眼神里滿是絕望︰“報案？我報過，可他跟派出所的人認識，人家來了就罵他兩句，走了之後他打得更狠了，找村干部也沒用，他說誰要是敢管他的家事，他就跟誰拼命，村干部也怕他。”
陳家俊沉默了，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棘手。
他看了看李寒梅面前的菜攤，心里有了個主意。
“寒梅，你這些菜我都要了，你算算賬，多少錢？”
李寒梅愣住了，她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陳家俊︰“你……你都要了？這麼多菜，你吃不完的。”
“吃不完可以送給鄰居，”陳家俊笑了笑，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溫和些，“我正好要買點菜過年，你的菜新鮮，我買了也省心。”
李寒梅的眼淚又涌了上來，這次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感動。
她趕緊低下頭，飛快地把菜往塑料袋子里裝，手忙腳亂的，好幾次菜都掉在了地上。
“我……我給你算便宜點，青菜五毛錢一把，蘿卜三毛錢一斤，總共……總共二十塊錢就夠了。”
陳家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李寒梅︰“不用找了，剩下的錢你留著，給孩子買點吃的，或者給自己買雙棉鞋。”
李寒梅趕緊擺手，把錢推了回去︰“不行不行，太多了，我不能要你的錢，你能買我的菜，我已經很感激了，怎麼能再要你的錢？”
“拿著吧，”陳家俊把錢塞到李寒梅手里，語氣很堅定，“這錢不是白給你的，就當是我提前訂了你明年的菜，你好好賣菜，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總會好起來的。”
李寒梅捏著手里的一百元錢，眼淚掉在錢上，把紙幣都打濕了。
她抬起頭，看著陳家俊，眼神里滿是感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很猶豫，嘴唇動了好幾次，才鼓起勇氣，用只有兩人能听到的聲音說︰“家俊……家俊，你……你能不能把我帶走？去哪里都行，我……我實在受不了了，我不想再跟他過了，我想逃出去……”
她說這話兒的時候，聲音一直在抖，眼神里充滿期待，又帶著深深的恐懼，像是在賭，賭陳家俊會幫她。
陳家俊的心猛地一揪，他看著李寒梅那雙充滿渴望的眼楮，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樣。
他想答應她，想把她從這個火坑里救出來，可他知道，這根本不現實。
他要是把李寒梅帶走了，那個流氓肯定會找他麻煩，還會找李寒梅的父母和孩子麻煩，到時候只會讓事情更糟。
他深長呼吸?，艱難地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寒梅，對不起，我……我不能帶你走，我知道你很難，但是逃不是辦法，你得勇敢起來，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你再等等，等孩子們再大一點，或者找個合適的機會，再想辦法離婚，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幫你找律師，找能幫你的人，只要你不放棄，總會有希望的。”
李寒梅听到這話，眼神里的期待瞬間消失了，只剩下絕望。
她淚如泉涌，連綿不絕︰“希望？我早就沒有希望了……我試過了，我真的試過了，可我就是斗不過他……我該怎麼辦啊？家俊，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陳家俊看著她難過的樣子，心里特別不好受，他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只能拍了拍李寒梅的肩膀，語氣堅定地說︰“寒梅，你別放棄，一定要撐下去，你還有孩子，孩子們需要你，你記住，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怕，要敢于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權益。”
李寒梅點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哭。
她把裝好的菜塞進陳家俊拿來的化肥袋子里，綁在後座上，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遞到陳家俊手里︰“家俊，這是我自己曬的紅薯干，你拿去嘗嘗。”
陳家俊接過手帕，能感覺到里面紅薯干的熱度，還有李寒梅身上殘留的余溫。
他攥緊手帕，對李寒梅說︰“寒梅，照顧好自己，有緣再見。”
李寒梅看著陳家俊推著自行車準備走，突然上前一步，拉住陳家俊的衣角，聲音帶著懇求︰“家俊，你……你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帶一本高中的語文書？我……我想再看看書，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陳家俊百感交集，趕緊點頭︰“好，我下次來一定給你帶，如果我來不了，我會派人給你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