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外的雨聲淅淅瀝瀝,周征裹著青禾采來的草藥,肩胛上的箭傷同腿部的摔傷仍在隱隱作痛。
苗家姑娘青禾,將火塘撥得更旺了些,躍動的火光映著牆上掛的牛角弓,在潮濕的空氣中投下搖晃的影子。
"那年十月江風如刀,"周征望著竹篾間漏進的月光,喉頭滾了滾,對青禾講道︰"彭玉麟將軍的四十艘快蟹戰船泊在田家鎮上游,江面上太平軍的七道鐵索橫亙如蛟龍——"
長江在暮色中翻涌著鐵灰色的浪,半壁山懸崖如刀劈斧削直插江心。
周寬世至今記得那些手臂粗的寒鐵鎖鏈,從北岸田家鎮連到南岸半壁山,江心還沉著重達萬斤的六爪鐵錨。
太平軍的炮台在兩岸岩壁上犬牙交錯,黑洞洞的炮口指著江面。
"要破此局,唯有水陸並舉!"李續賓的佩刀重重戳在沙盤上。
這位湘軍陸師悍將周寬世的義兄,眉骨斜貫著武昌血戰的舊疤,鐵甲縫隙里還嵌著武昌城牆的碎磚,帳中湘鄉二十名礦工出身的攀岩手齊齊抱拳,他們腳上的草鞋纏著防滑的葛藤。
三更時分,周寬世跟著李續賓摸到半壁山背陰面。月光照不到的峭壁上垂著千年藤蔓。
太平軍怎麼也不會想到,湘軍敢從這飛鳥難渡的絕壁發起突襲。
李續賓往掌心啐了口唾沫,這個楊家灘漢子曾在岳州城頭獨守缺口兩個時辰,此刻他腰間別著開山斧,靴底插著鶴嘴鋤。
"上!"李續賓低吼一聲,二十條黑影壁虎般貼上了懸崖。
周寬世指甲縫里滲著血,耳邊是呼嘯的江風。爬到三十丈高度時,頭頂突然傳來碎石滾落聲,巡夜的太平軍正在崖頂撒尿。
李續賓閃電般甩出飛虎爪,鐵鉤扣住岩縫的瞬間,整個人如鷂子翻身躍上凸岩。
周寬世听見喉骨碎裂的悶響,溫熱的血滴落在臉上,太平軍哨兵的尸體被藤蔓纏住,在夜風中輕輕搖晃。
"點火為號!"李續賓抹了把臉上的血,將火折子綁在箭矢上,當這支火箭劃破夜空時,江面上彭玉麟的水師突然擂響戰鼓。
兩岸炮台的火把瞬間連成火龍,卻不知真正的殺招正從頭頂降臨。
周寬世永遠記得那一刻,李續賓如猛虎下山般撲向炮台,開山斧劈碎火藥桶的瞬間,半壁山巔炸開赤紅的光團。
二十名湘軍死士在爆炸中化作人形火炬,卻為後續部隊照亮了沖鋒路線。
"殺!"周寬世揮刀砍斷最後一門紅衣大炮的引線,左臂被鐵片削得可見白骨。
太平軍的援兵從棧道涌來,李續賓奪過火繩槍倒持為棍,硬生生在敵陣中砸出血路,當攀岩隊僅剩七人時,他們終于殺到了鎖鏈絞盤前。
與此同時,江面上的惡戰達到高潮。
鐵匠王老黑帶著敢死隊攀上滾燙的鐵索,十八斤鐵錘與太平軍的炮聲競速,彭玉麟的旗艦頂著彈雨突進,船首拍竿將攔江木筏砸得四分五裂。
"斷!",李續賓的吼聲與絞盤崩裂聲同時響起,周寬世看著七道鐵鏈如垂死巨蟒墜入江中,彭玉麟的戰船正順著東南風疾馳而來,突然一支冷箭穿透李續賓的肩甲,悍將反手折斷箭桿,染血的手指直指北岸︰"過江!拿下田家鎮!"
湘軍水師的雷火油此刻在江面燃起滔天烈焰,周寬世跟著李續賓跳上最後一條舢板。
船板被炮火掀飛時,他抓住浮尸的腰帶游過江心,嘴里滿是血與火的味道。當他們渾身焦黑地爬上北岸時,田家鎮的太平軍黃旗正被李續賓踩在腳下。
竹樓里的火光漸弱,青禾發現周征不自覺地摩挲著左臂,那里有道蜈蚣狀的猙獰疤痕。
"李將軍後來..."她剛開口就後悔了。
"死在三河了。",周征扯開衣襟,露出胸前白虎紋身。
"這是李將軍親手給我紋的,他說湘軍白虎旗插到的地方...",李續賓部的將旗是白虎旗,話音突然哽住,遠處傳來太平軍搜山的銅鑼聲。
“都三個月了,四眼狗陳玉成的太平軍主力也該退了!”,周征自言自語道。
周征完整的承繼了周寬世的所有記憶,但是這些日子來,有時間他就擺弄那瓖著雙魚玉佩的青銅羅盤,但是羅盤沒有任何動靜,好象這羅盤把他從周家老宅子送到這大清朝後,就失去了任何的功能。
他的穿越僅是一張單程船票,他再也回不了那個科技發達的現代了。
周征多次悄悄觀察自已的身體,看自已有沒有擁有象其它穿越小說那樣主角光環,擁有不死之軀或金手指,點石成金,擁有什麼系統,讓自已超越常人。
可惜都沒有,他就是肉體凡胎。唯一不同的是,他現代歷史博士的記憶得到了保留 。
但是這周征不能對外說這啊,我是一百七十年後的華夏時代過來,太平天國會亡,大清國也會亡,未卜先知?那不成太平天國跳大神的人一樣的存在了,瘋了?
青禾解下頸間銀鎖,這是她家傳的苗疆秘藥,能在半刻鐘內令人忘卻傷痛。
月光透過竹窗照在周寬世臉上,她忽然看清那些傷痕都是細細的牙印,這是湘軍死士在劇痛中咬住箭桿留下的印記。
喜歡花屋湘軍傳奇請大家收藏︰()花屋湘軍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