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省的夏日傍晚總是來得遲緩，六點鐘的陽光依然明亮地灑在省長府邸的花園里。何雨燕坐在藤編的搖椅上，手中捧著一杯茉莉花茶，目光柔和地望著對面已經長成大小伙子的弟弟。
"姐，你這花園打理得真不錯，"何雨亭隨手摘下一朵粉色的月季，放在鼻尖輕嗅，"比爸在四九城那個強多了。"
何雨燕輕笑出聲，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你這話可別讓爸听見。他那些名貴蘭花可都是心頭肉。"她打量著弟弟曬得黝黑的臉龐和結實的身板，"軍校生活還適應嗎？我看你比上次見面又壯實了不少。"
何雨亭放下花朵，做了個展示肌肉的動作︰"每天五公里越野跑，三百個俯臥撐起步，能不壯嗎？"他眨了眨眼，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狡黠笑容，"姐，你還記得我小時候體質弱嗎？現在可是我們班體能測試第一名。"
"記得，怎麼不記得。"何雨燕的目光變得悠遠，"你七歲那年高燒不退，我和小媽輪流守了你三天三夜。那時候你瘦得像只小貓，現在..."她伸手捏了捏弟弟的手臂，觸手是堅硬的肌肉，"簡直像頭小牛犢。"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花園里玫瑰的芬芳。何雨亭忽然正色道︰"姐，我下個月就要畢業了。"
何雨燕放下茶杯，陶瓷與玻璃茶幾相踫發出清脆的聲響︰"時間過得真快。四年前你考上長沙工學院的時候，爸高興得喝了一整瓶茅台。"她頓了頓，"對了，雨梁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哥本來要來的，"何雨亭撓了撓頭，"但董老說他要畢業了，直接拉他去單位實習。你是沒看見，哥那個表情，又興奮又緊張。"
"董老這麼看重他，是好事。"何雨燕欣慰地點頭，"爸說過你們畢業後怎麼安排嗎？"
何雨亭掰著手指數起來︰"槐花姐直接去深城何氏總部當副總裁；雨梁哥嘛，董老都打過招呼了，自然是跟著董老走；至于我..."他挺直了腰板，"我們軍校是包分配的，姜老已經給我安排好了，直接進部隊當軍官。"
"部隊辛苦啊..."何雨燕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姐！"何雨亭說道，"你別擔心。我現在可是..."他正要再次炫耀自己的體能，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何雨燕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應該是海棠來了，她說今天報到完就過來。"她轉向弟弟，"你還記得于海棠嗎？雨水姐的閨蜜，現在是雙鴨市市長。"
何雨亭努力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只隱約記得小時候見過幾次，是個漂亮的大姐姐。
門口處，一位身著深藍色公務西裝的女性站在那里。夕陽的余暉為她精致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及肩的黑發利落地別在耳後。她手中拎著一個精致的禮盒，看到何雨燕時，紅唇揚起一個明艷的笑容。
"雨燕！"于海棠的聲音清脆悅耳，"半年不見，你又漂亮了。"她的目光越過何雨燕，落在站在花園里的年輕男子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位是...小雨亭？"
何雨亭向前走了兩步，禮貌地點頭︰"于市長好。"
于海棠發出一聲夸張的驚嘆，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節奏，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何雨亭面前︰"天哪，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高！"她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一下，"現在都成大小伙子了！"
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飄入何雨亭的鼻端，那是一種混合了白麝香和柑橘的復雜氣息，既成熟又清新。近距離看，何雨亭發現這位女市長眼角已經有了幾道細紋，但那雙明亮的杏眼依然顧盼生輝，只是眼底深處似乎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郁。
"海棠，別站著了，進來坐。"何雨燕笑著招呼，"雨亭，去給于市長倒茶。"
三人回到花園的涼亭下。于海棠優雅地交疊雙腿，從手包里取出一盒精致的香煙︰"不介意吧？"
何雨燕搖頭︰"你隨意。"
打火機" 嚓"一聲，一縷青煙裊裊升起。于海棠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圈︰"雨燕，你弟弟現在在哪上學？我記得他小時候就聰明得很。"
"國防科技大學，"何雨燕驕傲地說，"馬上畢業了，要去部隊當軍官。"
"真的？"于海棠的眼楮亮了起來，她轉向何雨亭，"小伙子，有前途啊！"
她的手掌溫熱而柔軟，觸踫間何雨亭感到一陣莫名的電流竄過脊背。他有些慌亂地端起茶壺︰"我...我再給您添點茶。"
"謝謝。"于海棠微笑著遞過茶杯，指尖不經意間擦過何雨亭的手背，讓他耳根一熱。
何雨燕沒有注意到弟弟的異樣，繼續著話題︰"海棠，這次理論班要學一個月？"
"嗯，"于海棠點點頭，"正好躲躲清淨。雙鴨市那邊最近礦上事多，煩得很。"她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動作讓她瞬間看起來疲憊了許多，"有時候真想辭職不干了。"
"胡說，"何雨燕嗔怪道，"你可是咱們省比較年輕的市長，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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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海棠苦笑一聲，又吸了一口煙︰"有什麼用？回到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迅速調整表情，換上明媚的笑容，"不說這些掃興的了。雨亭，你在學校有女朋友了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何雨亭嗆了一口茶︰"沒...沒有。軍校管理嚴格，沒機會。"
"可惜了這麼帥的小伙子。"于海棠眨了眨眼，"要不要姐姐給你介紹？我認識不少好姑娘。"
何雨燕笑著打斷︰"你別逗他了。雨亭晚上還要和朋友聚會呢。"她轉向弟弟，"對了，你剛才說晚上不回來吃飯？"
何雨亭如蒙大赦，連忙點頭︰"對，和幾個曾在我們學校進修過的部隊朋友約好了。他們幾個都在軍教導隊學習，難得我們能聚一下。。"
"年輕人是該多交朋友。"于海棠意味深長地說，"不過要記得，有些朋友..."她的話戛然而止，轉而問道，"在哪里聚會？"
"中央大街那邊的俄式餐廳。"何雨亭回答。
"那家不錯。"于海棠點點頭，"老板是我朋友，一會兒我給他打個電話，給你們免單。"
何雨亭連忙擺手︰"不用了于市長，這怎麼好意思..."
"叫什麼市長，"于海棠佯裝生氣，"叫海棠姐就行。我和你姐什麼關系？"她轉向何雨燕，"對吧？"
何雨燕笑著點頭︰"你就听你海棠姐的吧。"
夕陽漸漸西沉，花園里的燈光自動亮起，在三人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何雨亭看了看手表︰"姐，海棠姐，我得去換衣服準備出門了。"
于海棠突然站起身︰"等等，我有東西給你。"她從禮盒中取出一個小盒子，"本來是想送給雨燕的，但見到你這麼優秀的弟弟，我覺得更適合你。"
何雨亭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枚精致的銅制書簽，上面刻著"鵬程萬里"四個字。
"這..."
"我上個月去杭州出差買的，"于海棠解釋道，"純手工打造的。想著你們讀書人用得上。"
何雨亭鄭重地合上盒子︰"謝謝海棠姐，我會好好珍藏的。"
"好了，快去準備吧。"何雨燕催促道，"記得別喝太多酒。"
何雨亭點點頭，向兩位女士道別後離開了花園。走上樓梯時，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于海棠正側身對何雨燕說著什麼，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而憂郁，與白天雷厲風行的市長形象判若兩人。
那一刻，何雨亭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看到了一個被精心掩飾的、不為人知的于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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