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戛然而止。
為首的管事翻身下馬，連滾帶爬地沖到近前，當他看到地上那兩具悄無聲息的尸體時，後面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里。
那是樓主最精銳的“影子”，就這麼死了？
“樓主！”管事臉色慘白，聲音都變了調，“您……您沒事吧？”
跟在他身後的幾名護衛也紛紛勒馬，抽刀在手，警惕地護住了馬車周圍，街口的空氣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青姨沒有理會他，她的全部心神，都還停留在剛才那電光石火的交鋒之中。
那個灰衣人消失的方向，是一條深不見底的巷弄，此刻看去，如同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如果不是林琛最後那個匪夷所思的舉動，現在躺在地上的，就不止是兩具尸體了。
她慢慢收回視線，轉向身旁的林琛。
林琛正低頭看著手里的東西。
那塊從灰衣人懷里拿出來的鐵牌，用油紙包著，現在油紙已經被他揭開，露出了本體。
鐵牌通體烏黑，不知是何種材質，入手極沉。上面沒有文字，只刻著一個猙獰的、似鳥非鳥的異獸圖騰，圖騰下方，還有一個小小的篆字——“參”。
林琛用指腹在那冰涼的牌面上緩緩摩挲著，似乎在感受著上面的紋路。
“上車。”
他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青姨渾身一顫，這才回過神來，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胸口一陣發堵。
“把他們……好生安葬。”她對著那名管事吩咐了一句，聲音有些發干，然後便彎腰鑽回了車廂。
林琛也跟著上了車，將車簾放下，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視線。
“回春風樓。”
車夫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听到吩咐，哆哆嗦嗦地揚起馬鞭，馬車再次緩緩啟動。
車廂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青姨死死地盯著林琛，還有他手里的那塊鐵牌。
“那個人，到底是誰？”她終于問出了口。
“一個殺手。”林琛的回答簡單明了。
“我當然知道他是殺手！”青姨的聲音陡然拔高，情緒有些失控，“我是問，他是誰的人！金三爺？不可能！金三爺手下絕對沒有這種人物！”
一招，僅僅一招，就廢掉了她兩名最得力的護衛。
這種實力，在整個神都的殺手行當里，都排得上號。
林琛將鐵牌翻了個面，背面光潔，什麼都沒有。
“不是金三爺的人。”他語氣平淡，“也不是魏公的人。”
“那是誰？”青姨追問。
林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你覺得，他為什麼要停下來接那個盒子？”
青姨一怔。
是啊，以那人必殺的一刀，完全可以不管不顧，先殺了林琛，再取金蟾膽也不遲。
可他偏偏停了，收刀去接。
“因為……金蟾膽不能毀？”青姨試探著回答。
“不止。”林琛將鐵牌放在了兩人中間的小幾上，“因為毀了金蟾膽，他就沒辦法交差。他背後的人，要的不是我的命，也不是你的命，而是要‘焚陽三疊’煉不成。”
青姨的腦子“嗡”地一下。
她一直以為，自己煉藥救人，只是春風樓的私事。
可現在看來，有人不希望她救的那個人活下去。
而且，對方的來頭大到，可以請動剛才那種級別的殺手。
“是誰？”青姨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寒意，“誰不想讓他活？”
“這就要問你了。”林琛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你那位‘朋友’，到底是什麼身份？”
青姨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嘴唇翕動了幾下，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苦笑。
“我不能說。”
“沒關系。”林琛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反正，他們很快會自己找上門來。”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塊黑色的鐵牌。
“這又是什麼？”青姨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了過去。
正是這東西，讓那個殺手最後露出了驚駭欲絕的表情，甚至連援兵來了都不敢再動手，倉皇逃離。
“他的命。”
“什麼？”
“這塊鐵牌，能換他一條命。”林琛解釋道，“朔方黑羽衛，北境軍帥的親兵，只認軍令，不認人情。每個人入衛時，都會領一塊這樣的身份牌，牌在人在，牌失人亡。除非，他能從拿走牌的人手里，把它換回去。”
青姨听得心驚肉跳。
朔方？北境軍帥？
那可是鎮守國門，手握三十萬大軍的一方雄主！
她要救的人，怎麼會和北境扯上關系？還引來了軍帥的親兵追殺？
“你怎麼會認得這個？”青姨看著林琛，覺得這個男人身上的謎團，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他懂醫術，會鑒寶，識蠱蟲，現在，連北境軍中最機密的黑羽衛都知道。
他到底是什麼人？
“看過幾本雜書罷了。”林琛的回答輕描淡寫。
青姨一個字都不信。
雜書里會記載這種足以掉腦袋的軍中秘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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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那……那個殺手，他還會回來？”
“會。”林琛拿起鐵牌，重新用油紙包好，貼身收了起來，“他會用任何方式，把它換回去。或者，殺了我，再拿回去。”
青姨的心又懸了起來。
“那我們……”
“不用管他。”林琛打斷了她的話，“他現在不敢動手。丟了身份牌，他就是一條喪家之犬，在拿回牌子之前，他比誰都希望我活著。”
這番話，讓青姨稍微安下心來。
可一想到身邊隨時都可能跟著一個那麼恐怖的殺手，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就回到了春風樓。
樓內燈火通明，一切如常。
她帶著林琛，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後院一處隱蔽的側門，直接進入了春風樓的地下。
穿過幾道厚重的石門，眼前豁然開朗。
這里是一處巨大的地下石室，中央是一座用離火石砌成的煉丹爐，四周的牆壁上，則開鑿出了一個個石櫃，里面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種珍稀藥材，空氣中都飄散著一股濃郁的藥香。
“就是這里。”青姨指著丹爐，“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九陽草也剛送到。”
她看了一眼林琛，神色復雜。
“你……真的要現在開始？你才剛和人動過手，又收了那只蠱蟲，身體……”
“無妨。”林琛走到丹爐前，伸出手，感受著從離火石中散發出的溫熱氣息，“遲則生變。既然他們已經動手，就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
他回頭看向青姨。
“焚陽三疊的丹方，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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