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姨眉頭一緊,伸手便要去掀車簾。
林琛卻比她更快,只用一根手指,就按住了車簾的下擺。
“別動。”
車廂外,那名經驗豐富的車夫,呼吸聲變得粗重而急促,像是喉嚨里堵了一團棉絮。
他不是沒見過陣仗的人,可此刻,他握著韁繩的手,正不受控制地發抖。
原本應該喧鬧的街口,此刻听不到一絲人聲,連兩側酒樓茶肆里的絲竹之聲都停了。
青姨終于還是沒忍住,悄悄地,將車窗的簾子掀開一道細縫,朝外望去。
只一眼,她的瞳孔就猛地收縮。
街口的正中央,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勁裝,身形不算高大,就那樣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
他的手里,提著一把刀。
刀身狹長,沒有刀鞘,暗沉沉的,在夜色下看不出半分光澤。
“金三爺的人?”青姨壓低了聲音。
除了那個輸急了眼的笑面虎,她想不出第二個會在這種時候,用這種方式來堵她的人。
林琛的視線,同樣透過那道縫隙,落在那個攔路人的身上。
那人站立的地方,兩腳分開,與肩同寬。
在他腳下的青石板路上,有兩道極淺的印子。
他在這里,已經站了很久,這不是一般的殺手。
“樓主!”
車夫的聲音帶著哭腔,從外面傳來。
“他……他過來了。”
透過縫隙,青姨看到那個灰衣人,開始朝著馬車,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隨著他的靠近,一股無形的壓力,讓車廂里的空氣都變得凝滯起來。
青姨的心跳開始加速,她下意識地將懷里裝著金蟾膽的木盒,抱得更緊了。
“停車!”
青姨厲喝一聲,聲音穿透車廂。
“我乃春風樓之主,閣下是什麼人,為何當街攔路?”
她的聲音里灌注了內力,遠遠地傳了出去,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
然而,那灰衣人充耳不聞,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離馬車,只有不到十丈了。
“放肆!”
青姨徹底怒了,猛地一拍車廂壁。
“咻!咻!”
兩道黑影,毫無征兆地從馬車頂部彈射而出,一左一右,悄無聲息地撲向那名灰衣人。
這是春風樓的“影子”,是青姨最貼身的護衛,輕易從不示人。
每一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青姨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面對兩名頂尖刺客的夾擊,那灰衣人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他只是在兩人近身的前一刻,手腕隨意地一抖。
一道快到極致的弧光,在夜色中一閃而逝。
那兩名“影子”的身體,在半空中詭異地一頓,然後便軟綿綿地摔落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一招,只用了一招。
這不是金三爺那種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這是碾壓式的武力。
他是來殺人的。
灰衣人的腳步,終于停在了馬車前三丈遠的地方。
他抬起了頭。
他沒有看手足冰涼的青姨,他的視線,穿透了車廂的木板,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林琛的身上。
“車里的人,出來。”
他的聲音,和他的臉一樣,平板干澀,不帶任何感情。
青姨的心沉到了谷底。
目標不是她,也不是金蟾膽。
是林琛!
“你到底是誰派來的?”青姨強作鎮定,色厲內荏地喝問。
灰衣人沒有理她,只是重復了一遍。
“出來。”
這一次,他的手,已經將那把長刀,微微抬起了半寸。
車廂內,林琛終于動了。
他放下了按住車簾的手指,對身旁臉色煞白的青姨說了一句。
“把盒子給我。”
“什麼?”
“金蟾膽。”
青姨愣住了,但還是下意識地將懷里的木盒遞了過去。
林琛接過木盒,沒有打開,只是用手指在盒蓋上輕輕敲了敲。
然後,他便在青姨驚駭的注視下,自己掀開了車簾,從容地走下了馬車。
“林少卿!”青姨失聲驚呼。
林琛站在馬車前,與那名灰衣人遙遙相對。
他手里提著那個裝有金蟾膽的木盒,神情平靜,仿佛眼前這個一招就能秒殺兩名頂尖護衛的,不是索命的煞神,而是一個問路的路人。
“你找我?”林琛開口。
灰衣人的視線,從林琛的臉上,緩緩移到他手中的木盒上,又移了回來。
“拿了不該拿的東西,見了不該見的人,就要死。”
“是魏公,還是金三爺?”
灰衣人沒有回答,握刀的手緩緩舉起,刀尖斜斜地指向地面。
這是起手式,一股凌厲的殺氣,瞬間鎖定了林琛。
青姨在車里,只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可林琛,卻像是毫無所覺。
他甚至還往前走了一步。
“都不是,魏公要用我,金三爺沒這個膽子,更沒這樣的人。”
他看著灰衣人,緩緩說道“你不是神都的人。你身上的皂角味,是朔方郡特有的。你腰間的錢袋,是軍中制式。你握刀的姿勢,是北境軍中‘破風刀’的起手,但你改動了三處,讓出刀更快,也更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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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鞋底沾的泥,是城西瓦子巷的紅土。你來神都,應該有三天了,一直在等一個機會。”
“你等的,不是我從魏府出來,也不是等我拿到金蟾膽。”
“你在等我,湊齊‘焚陽三疊’的所有藥材。”
當“焚陽三疊”四個字從林琛口中吐出的瞬間,那灰衣人一直穩如磐石的身體,出現了一剎那的僵硬。
他眼中的殺機,轟然暴漲!
就是現在!
灰衣人動了!
沒有多余的動作,人與刀合為一體,化作一道灰色的閃電,直撲林琛的咽喉!
快!
快到極致!
青姨只看到一道光,甚至來不及尖叫。
然而,面對這必殺的一擊,林琛卻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沒有躲,也沒有擋。
他只是將手中那個裝著金蟾膽的木盒,朝著灰衣人,輕輕地拋了過去。
可就是這個動作,讓那名灰衣人必殺的一刀,硬生生地停在了半路。
他的刀,可以殺人。
卻不能,毀了那顆金蟾膽。
他下意識地收刀,伸手去接那個木盒。
就在他收刀回撤,身形出現萬分之一剎那停滯的瞬間。
林琛,也動了。
他不是後退,而是前沖!
他整個人,擦著那冰冷的刀鋒,撞進了灰衣人的懷里。
灰衣人臉色劇變,他沒想到林琛竟然如此悍不畏死。
他想也不想,棄了刀,左掌凝聚全力,拍向林琛的胸口。
可他的手掌剛剛抬起,就感覺手腕一麻。
林琛的一根手指,不知何時,已經點在了他的手腕脈門上。
一股奇異的、極其微弱的震動,順著他的手腕,鑽了進去。
灰衣人只覺得半邊身子瞬間失去了知覺。
他眼睜睜地看著林琛,從他懷中,取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塊用油紙包著,只有半個巴掌大的,黑色的鐵牌。
林琛拿到鐵牌,立刻抽身飛退,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直到林琛退回馬車旁,那灰衣人才從麻痹中恢復過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胸口,再看看穩穩落在地上的木盒,以及站在遠處,手里把玩著那塊黑色鐵牌的林琛,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駭欲絕的表情。
“你……”
他只吐出了一個字。
就在這時,長街的另一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樓主!藥拿到了!九陽草到手了!”
一名春風樓的管事,帶著數名護衛,縱馬狂奔而來。
灰衣人看了一眼沖來的援兵,又看了一眼林琛手中的鐵牌,他眼中的殺機和驚駭,最終化為了一股深深的忌憚。
他沒有再做任何嘗試,只是深深地看了林琛一眼,然後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融入了旁邊的黑暗巷弄,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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