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梅雨季總是來得突然。
楊龍站在辰星大廈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輪廓。豆豆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帶著熟悉的柑橘香水味。
"米哈游那邊發來新項目企劃了。"她將平板電腦遞過來，屏幕上顯示著《崩壞學園》的角色設計圖，"蔡浩宇說想先做個小成本試試水。"
楊龍接過平板，指尖劃過那些熟悉的角色形象——與前世相比，這些設計明顯融入了更多《星辰之舞》的美術風格。他微微點頭︰"預算批了，讓他們放手去做。"
"這麼痛快？"豆豆挑眉，"上次張毅申請服務器升級你還審了三遍。"
"性質不同。"楊龍將平板還給她，"米哈游需要積累經驗，原神那種大項目得等時機成熟。"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辦公室角落里的兒童畫桌——豆苗昨晚的"大作"還攤在那里，畫上的彭旭阿姨被涂成了紫色頭發，旁邊站著個穿西裝的長腿叔叔，兩人中間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法國"。
"說到這個，"豆豆突然壓低聲音，"小娜的男朋友今天又來送午飯了。"
楊龍挑眉。自從宋薇娜三個月前在圖書館"撿到"那位哲學系研究生，辰星員工食堂的剩菜率直線下降——那男孩每次來都帶著親手做的便當，雖然口味清淡得讓程序猿們叫苦連天。
"還沒分手？"
"不僅沒分，"豆豆憋著笑，"上周她還偷偷問我巴黎哪個區適合開書店。"
正說著，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宋薇娜風風火火闖進來，手里舉著份文件︰"《幻靈戰記》日服..."她突然頓住，眯起眼楮，"你們又在八卦我？"
"哪敢。"楊龍一本正經，"就是好奇某人怎麼突然愛上看存在主義了。"
"要你管！"宋薇娜耳根發紅，把文件拍在桌上，"人家可是索邦大學交換生！"
豆豆突然舉手︰"我作證，上周親眼看見某人電腦開著《追憶似水年華》的法文原版..."
"喂！"宋薇娜張牙舞爪地撲過去，三人笑作一團。窗外雨勢漸大，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像某種歡快的伴奏。
員工餐廳里，楊龍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哲學系男友"。
男孩戴著黑框眼鏡，正小心翼翼地把便當里的胡蘿卜切成星形。宋薇娜坐在旁邊滔滔不絕講著市場方案，他時不時點頭，鏡片上蒙著一層蒸汽。
"所以這就是把服務器架構比作康德先驗哲學的...呃，天才？"楊龍端著餐盤在對面坐下。
男孩手一抖，叉子當啷掉在地上︰"楊、楊總好！"
"別緊張。"豆豆忍笑遞過紙巾，"某人第一次來公司時，把張毅認成了保潔大叔。"
宋薇娜在桌下猛踩豆豆的腳，卻被楊龍逮個正著︰"說起來，公司規章第17條..."
"禁止辦公室戀情是吧？"宋薇娜冷笑，"需要我翻出2004年春節聯歡會的照片嗎？某人在槲寄生下面..."
豆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楊龍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那年醉酒後偷親豆豆的黑歷史，至今仍是辰星十大未解之謎之首。
"咳咳，吃飯吃飯。"楊龍戰術性埋頭扒飯，卻咬到了那顆胡蘿卜星星，甜得他眉頭直跳。
暴雨持續到傍晚。
彭旭的視頻通話請求彈出時，楊龍正在審閱米哈游的季度報表。屏幕那頭的她剪了利落的短發，背後是巴黎公寓的落地窗，埃菲爾鐵塔在暮色中閃爍。
"兩個消息。"她豎起手指，"一，gees拿到清華大學聘書了。"
楊龍挑眉。這位法國漢學教授為了彭旭苦學中文三年，如今竟要反向移民。
"二，"彭旭突然切換成法語，又自己翻譯道，"我們決定在杭州定居——他給自己起了中文名叫"彭哲"。"
她轉動攝像頭，書桌上攤開著幾本中文教材，其中一本《莊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筆記。楊龍注意到牆角堆著幾個打包好的紙箱，上面寫著"杭州"二字。
"婚禮定在明年櫻花季。"彭旭突然壓低聲音，"對了，蔡浩宇那個項目..."
"已經批了。"楊龍敲敲鍵盤，"讓他們先做《崩壞學園》積累經驗。"
"你倒是沉得住氣。"彭旭意味深長地說，"換做以前，你早就催著上大項目了。"
楊龍笑而不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移動互聯網爆發前貿然推出《原神》的風險。有些果實，必須等到合適的季節才能采摘。
深夜的米哈游辦公室燈火通明。
蔡浩宇的全息投影正在演示《崩壞學園》的物理引擎。當角色使用武器攻擊時，屏幕上炸開的粒子效果讓張毅吹了聲口哨。
"海外發行有計劃嗎？"楊龍問。
劉偉調出數據︰"日本市場我們想找..."
"先專注國內。"楊龍打斷他，"把二次元手游這個細分領域吃透。"
羅宇皓欲言又止︰"可是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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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花的花。"楊龍斬釘截鐵，"但記住，你們現在是在為更重要的項目積累經驗。"
投影里的三人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老板口中的"更重要項目"具體指什麼，但某種奇妙的使命感已經在空氣中流淌。
散會後，豆豆靠在走廊窗邊等他。夜雨初停，杭州的霓虹倒映在積水中，像打翻的調色盤。
"小娜男朋友今天問我，"她輕聲說，"能不能給《崩壞學園》寫點哲學向的支線劇情。"
楊龍失笑︰"你怎麼說？"
"我說..."豆豆模仿著嚴肅的表情，""去找蔡浩宇談，辰星不干涉子公司創作自由"。"
楊龍大笑，笑聲驚醒了電梯角落打盹的保潔阿姨。走出大廈時，濕潤的夜風裹挾著桂花香拂面而來。他想起前世那個在2017年驚艷世界的開放世界游戲，如今正在以另一種方式悄然孕育。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蔡浩宇發來的消息︰"楊總，角色技能樹設計好了，您要看看嗎？"
楊龍回復︰"你們決定就好。"
有些路，必須讓他們自己走過才有意義。就像宋薇娜需要那段笨拙的戀情，彭旭需要那場跨國的婚姻，而米哈游——需要這段看似平凡的成長歷程。
豆豆的手悄悄滑入他的掌心，溫暖而踏實。在這個沒有奇跡的世界里，他們正在用最普通的方式，創造著屬于自己的傳奇。
徐逸的電話來得突然。
楊龍正在審閱《崩壞學園》的測試數據，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他手指一頓。自從ikufans上線後，這個倔強的年輕人已經三個月沒主動聯系過他了。
"楊哥。"徐逸的聲音帶著罕見的興奮，"有個家伙你必須見見。"
杭州西溪濕地旁的茶室里，陳睿正襟危坐，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若隱若現的動漫紋身。楊龍不動聲色地打量這位未來的商業奇才——比記憶中年輕許多，但那種銳利的眼神已經初現端倪。
"陳總對二次元社區的理解很特別。"徐逸難得當起推銷員，"他提出的會員答題制度..."
"是篩選核心用戶的門檻。"陳睿接過話頭，聲音沉穩，"就像《某科學的超電磁炮》里，只有eve 3以上才能進入學園都市核心區。"
楊龍端起茶杯掩飾笑意。前世b站著名的入站考試，原來靈感來自炮姐。<ikufans太局限了。"
陳睿從公文包取出平板，屏幕上顯示著幾個備選名︰"我們考慮過"萌域"、"次元壁"..."
"biibii怎麼樣？"楊龍突然說。
茶室驟然安靜。徐逸的茶杯懸在半空，陳睿的瞳孔微微擴大——這個名字他們昨天才在內部討論過，尚未對外透露半分。
"御阪美琴的能力擬聲詞。"楊龍輕描淡寫地解釋，"朗朗上口，又有二次元梗。"
陳睿的指尖在平板上一劃，調出一個加密文件夾︰"這是我們的五年發展規劃..."
楊龍只掃了一眼就認出那些圖表——前世b站從小眾網站到上市公司的關鍵節點，此刻正以雛形狀態呈現在眼前。他故意翻到第三頁停下︰"這里，直播業務應該提前到明年。"
"但帶寬成本..."
"辰星可以注資。"楊龍合上文件夾，"不過我有個條件。"
徐逸立刻警覺起來︰"又要是豆豆姐設計的吉祥物？"
"不。"楊龍微笑，"我要你們在2016年前，儲備足夠的服務器資源。"
陳睿和徐逸交換了個疑惑的眼神，但他們不會知道，這個看似隨意的年份，正是楊龍記憶中《原神》開始研發的時間點。
簽約儀式選在一個暴雨天。
豆豆帶著豆苗來湊熱鬧，小丫頭穿著印有初音未來的小雨衣，在會議室里跑來跑去。徐逸蹲下來陪她玩翻花繩，手法嫻熟得讓楊龍挑眉。
"他有個妹妹。"陳睿小聲解釋，"先天性耳聾，特別喜歡看動漫。"
楊龍心頭一震。前世他從未了解過徐逸這段私人經歷，但現在突然明白為什麼b站的彈幕會率先推出無障礙模式。
"網站下周就更名。"陳睿遞過簽字筆，"首推番劇已經談好了，《某科學的超電磁炮》和..."
"《fatezero》。"楊龍接話，"正好接檔ufotabe的動畫。"
豆豆在協議上蓋完章，突然湊過來︰"你們不覺得還缺點什麼嗎？"
她打開素描本，幾筆勾出個藍色小電視的輪廓，又在屏幕上加了對貓耳︰"吉祥物不用重新設計，改改就好。"
徐逸眼楮一亮︰"22和33！"
"什麼？"陳睿茫然。
"彈幕禮儀的擬人形象！"徐逸手舞足蹈地解釋，"22娘和33娘，可以做成..."
楊龍看著熱烈討論的三人，恍惚間仿佛看到一條全新的時間線正在展開。窗外暴雨如注，但會議室里的熱度足以烘干所有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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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車上，豆苗在後座睡著了，懷里抱著徐逸送的初音未來玩偶。豆豆翻看著b站測試版的app，突然笑出聲︰"這個小電視，好像你當年設計的《星辰物語》加載圖標。"
"因為都是出自楊太太之手。"楊龍單手打方向盤，"對了，蔡浩宇說想請你去上海指導《崩壞學園》的美術。"
豆豆挑眉︰"你放人？"
"每周二四六，早去晚歸。"楊龍一本正經，"李阿姨已經準備好暈車藥了。"
豆豆笑著捶他一下，轉而望向窗外。雨後的西湖泛著粼粼波光，雷峰塔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她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b站測試頁，那個藍色小電視正眨著眼楮，下方一行小字寫著︰
"嗶哩嗶哩 國內首家彈幕視頻網"
"陳睿今天偷偷問我，"豆豆突然說，"你怎麼確定二次元文化會在中國爆發。"
楊龍沒有立即回答。他打開車載音響，周杰倫的《蘭亭序》緩緩流出。歌曲放到副歌部分時，後座傳來豆苗含糊的夢囈︰"biibii..."
"听到了嗎？"楊龍輕笑，"這就是答案。"
路燈次第亮起，照亮前方高架上巨幅的《星辰之舞》廣告牌。更遠處，杭州新城的霓虹如星辰般閃爍，其中有一盞剛剛被點燃的藍色燈火，終將成為無數年輕人青春的記憶坐標。
而此刻，它只是雨夜里一個溫暖的光點，映照在三個歸家人的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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