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的指尖剛觸到青銅殘片，便覺掌心一燙。
殘片上的古篆"月出皎兮"突然泛起幽藍微光，像是被某種力量喚醒，而背面那行熟悉的小字——"青鳶在忘川，等你"，竟滲出淡淡血痕，似是用精血寫成。
"退開！"
一道陰惻惻的聲音突然炸響在眾人頭頂。
林無鋒猛抬頭，便見虛空裂開道黑縫，天機閣主裹著墨色大氅從中踏出，原本慈眉善目的面容此刻泛著青灰，眼尾爬著暗紅血絲，活像從冥府爬出來的厲鬼。
他指尖纏繞著縷縷銀線，正是方才被輪回鏡震散的殘留力量，此刻正被他一寸寸收進袖中。
"輪回鏡的殘靈也敢頑抗？"天機閣主捏碎銀線，碎芒濺在林無鋒臉上，燙得他皮膚發紅，"不過是塊破鏡子，也配擋本閣主的路？"
甦月突然攥住林無鋒的手腕。
林無鋒這才發現，她額間的龍鱗正發出灼熱的溫度，連帶著兩人掌心相貼處都泛起金芒。
遠處抱著甦月腰的林青鳶早縮成一團，小腦袋埋在甦月裙角里，只露出雙濕漉漉的眼楮。
"林小友。"天機閣主忽然笑了，可那笑意比哭還滲人，"你該慶幸，本閣主今日只取輪回鏡殘力。但若再敢染指鏡中秘密......"
他屈指一彈，一道黑芒擦著林無鋒耳畔飛過，在三丈外的青石牆上轟出個焦黑窟窿，"這牆，就是你的下場。"
空氣陡然凝固。
血影使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他能感覺到天師境的靈力在體內翻涌，卻連抬臂的力氣都沒有——天尊境三重的威壓，根本不是他們這些天師境一重能抗衡的。
鐵面判官的官袍被冷汗浸透，他死死盯著林無鋒手中的殘片，喉結動了動，終究沒敢開口。
白骨婆婆的骷髏杖在地上敲出細碎聲響，她渾濁的眼珠掃過甦月，又迅速垂下，像是在忌憚什麼。
林無鋒表面站得筆直，後背卻已被冷汗浸透。
他能清晰听見自己的心跳聲——太快了，快得像是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但他的目光始終鎖在天機閣主腰間的玉牌上，那是幽冥教教主的信物，此刻正隨著對方的動作泛著幽光。
"系統。"他在心里低喚，"今日簽到。"
【檢測到宿主當前狀態︰危機模式觸發。】
【輪回簽到系統啟動，今日可兌換獎勵︰玄冰稜頂級防御法寶，可抵御同階以下全力一擊）、九轉續命丹修復致命傷）、破妄訣殘篇看破虛妄）】
【兌換需消耗宿主當前靈力值80，超額使用將觸發反噬修為倒退三重）。是否兌換？】
林無鋒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正像潮水般翻涌——方才為了穩住輪回鏡，他已經消耗了五成靈力，如今再抽走八成......但若不換，天機閣主方才那試探性的黑芒，下一次說不定就會要了甦月的命。
"兌換玄冰稜。"
【兌換成功。剩余靈力值︰15。反噬風險已鎖定，宿主需在三日內恢復至宗師境九重巔峰，否則......】
系統提示戛然而止。
林無鋒只覺丹田一涼，一枚巴掌大的冰晶突然出現在掌心，表面流轉著星河般的光紋，連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十度。
"小友發什麼呆？"天機閣主的聲音驟然逼近。
林無鋒抬頭，正撞進一雙幽綠的瞳孔——不知何時，天機閣主已站在他面前三步處，右手成爪，正對著甦月心口！
"小心！"
甦月的驚呼混著林無鋒的低喝同時炸響。
他想也不想地將玄冰稜拋向空中，冰晶瞬間膨脹成半透明光罩，將三人護在其中。
天機閣主的爪風撞上光罩，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光罩表面裂開蛛網似的細紋，卻始終沒有破碎。
"嗯？"天機閣主的瞳孔驟然收縮，"防御法寶？"
林無鋒能感覺到玄冰稜在發燙，那是法寶在硬抗天尊境威壓的代價。
他咬著牙不退半步，掌心悄悄攥住甦月的手——她的手冰涼，卻比任何時候都穩。
"老東西，裝什麼慈悲！"
一道沙啞的男聲突然從血影使身後傳來。
鬼面書生不知何時摘了鬼面，露出張滿是刀疤的臉，他踉蹌著沖出來，脖頸處還滲著血，顯然是方才被天機閣主的威壓震傷了，"你根本不是什麼天機閣主！你是幽冥教上一任教主的轉世！二十年前血洗萬毒谷，十年前屠了青嵐宗滿門，都是你借幽冥教的手干的！"
天機閣主的笑意徹底消失了。
"你當那些所謂的"上古秘辛"是機緣？"鬼面書生越說越激動，血沫混著話往外噴，"那是你用活人血祭喚醒的邪物！忘川之下鎮壓的根本不是什麼上古神靈，是你用十萬修士魂魄養的"冥河之主"！等它醒了，整個修真界都得給你陪葬！"
"啪——"
血影使突然抽了鬼面書生一記耳光。
但他的手在發抖，眼底翻涌著掙扎︰"住口！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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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知道！"鬼面書生一把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暗紅的咒印，"這是幽冥教的魂契！我能活過今天，就是為了讓所有人知道——"他突然轉向林無鋒，"林兄弟，你手里的殘片，是輪回鏡的"月靈"！它能破一切虛妄，包括......"
"夠了。"
天機閣主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讓在場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他抬起手，空中的黑縫再次裂開，這次從中涌出來的不是風，是鋪天蓋地的陰煞之氣。
林無鋒聞見那股熟悉的腥甜更濃了，像是有人在他鼻尖撒了把碾碎的血珊瑚。
甦月突然拽了拽林無鋒的衣袖。
她的龍鱗此刻亮得刺眼，連眼尾都泛起金芒，輕聲道︰"他在引動忘川的力量。"
林無鋒反手握住她的手，將玄冰稜的靈力往她體內渡了幾分。
他能感覺到甦月的脈搏跳得很快，卻沉穩有力——就像小時候在破廟避雨時，她把最後半塊炊餅塞給他時的模樣。
"知道得太多的人，都該去忘川陪青鳶。"天機閣主的指尖凝聚起團黑霧，黑霧中隱約能看見骷髏和怨魂在翻滾，"包括你，鬼面。"
"等等！"林無鋒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股破釜沉舟的狠勁，"你要殺我們不難，但輪回鏡的殘靈還在甦月體內。你若現在動手，她死了，鏡靈跟著消散，你找誰去解忘川的封印？"
黑霧在天機閣主指尖凝而不發。
他盯著甦月額間的龍鱗看了許久，突然笑出聲︰"小友倒是會談條件。"他屈指一彈，黑霧突然轉向，直接穿透了鬼面書生的胸口。
"咳......"鬼面書生捂著心口栽倒，血影使想扶卻被陰煞之氣彈開。
他望著林無鋒，嘴角扯出個慘笑，"記住......冥河之主......怕光......"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便開始化為飛灰。
林無鋒想去抓，卻只抓住把碎渣——那是用符咒捏的替身。
"聰明。"天機閣主瞥了眼地上的灰，"不過拖延時間罷了。"他踏前一步，周身氣勢陡然暴漲，"本閣主給你們三日。三日後，帶著輪回鏡殘靈來幽冥殿。"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甦月身上，"若不來......"
他沒說完，因為甦月突然上前半步，擋住了林無鋒。
她的龍鱗此刻亮如金陽，連天機閣主的陰煞之氣都被逼退三分︰"三日？夠我們查清楚你的陰謀了。"
林無鋒看著她挺直的脊背，喉嚨突然發緊。
他想起小時候甦月為他擋下宗門雜役的鞭子時，也是這樣的姿勢——明明自己疼得發抖，卻偏要把他護在身後。
"好，好。"天機閣主連說了兩個好字，轉身就要鑽進黑縫，"三日後，幽冥殿見。"
可就在他轉身的剎那，林無鋒分明看見他腰間的玉牌閃過道紅光——那是幽冥教特有的傳訊印記。
看來這老東西，早就在調集人手了。
黑縫閉合的瞬間，壓在眾人頭頂的威壓終于消散。
血影使踉蹌著扶住牆，鐵面判官癱坐在地，白骨婆婆的骷髏杖"當啷"落地。
林無鋒卻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不是因為威壓，而是天機閣主臨走前釋放的那股氣勢，此刻正像座大山似的壓在他胸口。
甦月扶住他的胳膊，輕聲道︰"無鋒？"
林無鋒抬頭，看見她眼中的金芒未褪，卻多了絲擔憂。
他剛想說話，便覺一陣天旋地轉——玄冰稜的反噬來了。
他咬著牙穩住身形，卻听見耳畔傳來細微的碎裂聲。
低頭一看，玄冰稜不知何時出現了道裂痕，正從中心往四周蔓延。
而他的丹田處，原本充沛的靈力此刻稀薄得像層霧。
更糟糕的是，他能感覺到體內有股暗勁在游走，正試圖沖散他的修為——那是超額使用簽到系統的反噬。
"無鋒！"甦月的聲音帶著顫音。
林無鋒勉強扯出個笑︰"我沒事。"他低頭看向縮在甦月裙角的林青鳶，小姑娘正仰著頭看他，眼楮里全是擔心。
他蹲下身，揉了揉她的發頂︰"青鳶不怕，哥哥和姐姐會保護你。"
遠處傳來烏鴉的叫聲。
林無鋒抬頭，看見天際浮著片烏雲，正緩緩往幽冥殿的方向移動。
那片雲的形狀，像極了張開的鬼爪。
"三日後。"他輕聲道，聲音里沒了方才的慌亂，只剩冷硬的堅定，"幽冥殿，我們會去。但去的，不會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甦月握住他的手，將一枚溫熱的丹藥塞進他掌心——是她新煉的聚靈丹。
林無鋒望著她眼里的光，突然覺得體內那股暗勁沒那麼可怕了。
可就在這時，地面突然震顫起來。
眾人驚覺腳下的青石板正裂開蛛網狀的縫隙，從縫隙里滲出黑色的液體，散發著腐臭的腥甜。
林無鋒蹲下身，用指尖蘸了點液體——是血，帶著濃重的怨氣。
"忘川......"甦月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在動。"
林無鋒抬頭看向天際。
那片烏雲不知何時變得更濃了，隱隱能听見雷聲——不是天打雷，是某種巨大的東西在地下翻滾的轟鳴。
他握緊甦月的手，又看了看縮在兩人中間的林青鳶。
玄冰稜的裂痕還在擴大，反噬的暗勁仍在體內游走，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三日後的幽冥殿，會是場硬仗。但他林無鋒，從不是會認輸的人。
而此刻，天機閣主留在空中的威壓余波突然凝聚成實質，像張無形的大網，"唰"地罩向眾人。
林無鋒只覺胸口一悶，喉頭泛起腥甜，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墜——那威壓比之前更重了十倍，幾乎要將他的骨頭壓碎。
甦月咬著牙想撐起靈力護著他，卻發現自己的天師境九重修為，在這威壓下竟連半分都使不出來。
林青鳶被壓得跪在地上，小身板抖得像片落葉。
遠處，血影使和鐵面判官已經趴在了地上，白骨婆婆的骷髏杖滾出老遠。
眾人的呼吸變得艱難，仿佛有座無形的大山，正緩緩壓在他們的脊梁上。
林無鋒望著頭頂那片越來越濃的烏雲，突然笑了。
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妖魔鬼怪，他都會帶著甦月和青鳶，走過去。
因為，他是林無鋒。
而這一次，他不會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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