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鋒抹了把嘴角的血，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方才天機閣主那記掌擊震得他五髒六腑翻涌，可他的目光始終黏在地上那片焦黑的痕跡上——那里還殘留著輪回鏡掠過的混沌氣，像條細弱的銀蛇，在碎石間若隱若現。
"無鋒。"甦月的手覆上來，她的指尖涼得驚人，卻帶著股熟悉的藥香。
林無鋒轉頭，正撞進她泛紅的眼尾里，這才發現她素白的衣袖已被血浸透，露出一截染血的腕骨——是方才替他擋下白骨婆婆的淬毒骨針時受的傷。
"我沒事。"甦月搖頭，另一只手輕輕按在他胸口，"你看。"
林無鋒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方才被天機閣主拍碎的青石板下，竟滲出縷縷銀芒，像是有人將輪回鏡的碎片碾碎了撒進土里。
他忽然想起寒潭底那塊刻著古篆的青石板，當時鏡光掃過，那些古篆曾泛起與此刻相同的銀輝。
"輪回鏡的力量......沒被完全收走。"林無鋒喉頭滾動，聲音發啞。
他能感覺到那些銀芒在牽引他的靈力，像嬰兒在舔食母親的乳汁。
這是系統給予的直覺——他的輪回簽到系統，本就與輪回鏡有著說不清的聯系。
"試試。"甦月將他的手掌按在銀芒上，"我能感覺到，這些力量在等我們。"
林無鋒深吸一口氣，運轉體內僅剩的靈力。
他的丹田本就因之前連續使用御雷符而干涸，此刻引動銀芒，竟像在干涸的河床里鑿出泉眼——銀芒順著經脈倒灌，疼得他額角青筋暴起，卻在識海里炸開一幅畫面︰青銅鏡面映著血色月亮，月中站著個穿玄色長袍的身影，正是天機閣主！
"是殘留的鏡像記憶！"甦月突然低喝，她的指尖泛起淡金色光暈，"無鋒，跟我一起引！用輪回鏡的力量反照！"
林無鋒咬牙應下。
兩人掌心相抵，靈力如兩條游龍纏在一起，順著銀芒往空中竄去。
半空中，幽冥鬼王正掐著林青鳶的脖子狂笑，他的鬼面已碎成齏粉，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腐爛面容，眼球里爬滿蛆蟲。
"反照真身！"林無鋒暴喝。
銀芒突然暴漲，化作一面半透明的鏡子，正好懸在幽冥鬼王頭頂。
鏡面泛起漣漪，竟將鬼王的身影吸了進去——鏡中不是他此刻的模樣，而是百年前的真身︰一個穿著錦繡道袍的青年，正跪在一座青銅祭壇前，將匕首刺進自己心髒。
"不！"幽冥鬼王的聲音陡然變調，像指甲刮過青銅，"那是我最不堪的過往......"
他的身體開始崩解。
鏡中每閃過一幅畫面，他的手臂就多出一道裂痕；鏡中青年叩首時，他的膝蓋" "地折斷；鏡中匕首刺入心髒時，他的胸口炸開血花，露出白森森的肋骨。
"月兒！"林無鋒突然瞥見鏡中閃過甦月的臉。
畫面里，那個穿玄色長袍的青年分明是年輕時的天機閣主）正將一個金鈴塞進甦月手中，而甦月的額間，印著與此刻她眼中金芒相同的紋路。
"神族血脈......"甦月呢喃，她的瞳孔徹底化作金色，發間竟長出半透明的龍鱗，"原來我一直......"
她的話音被劇痛截斷。
林無鋒看見她後頸浮現出金色符文，像鎖鏈般爬向全身，每爬過一處，她的氣息就暴漲一分——宗師境九重的壁壘被撞得粉碎，天師境一重、二重......最終停在天師境三重，與幽冥鬼王原本的境界持平！
"無鋒！"甦月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清越，她抬手一抓，空中的半透明鏡子突然實體化，"用你的雷法！"
林無鋒早有準備。
他咬破舌尖，鮮血噴在掌心的雷符上，引動九霄雷火。
紫電順著輪回鏡的鏡面劈下，正劈在幽冥鬼王的心髒處——那里還嵌著鏡中青年刺下的匕首虛影。
"啊！"鬼王的慘叫震得地動山搖。
他的身體像被投入熔爐的蠟像，腐肉簌簌掉落，露出一具裹著黑鱗的骨架。
林青鳶從他指縫間跌落，被甦月穩穩接住。
"贏了？"鐵面判官抹了把臉上的血，不敢置信地看向倒在血泊中的骨架。
血影使的短刃還插在骨架的脊椎里，鬼面書生的折扇正戳穿它的眉心。
"贏了！"有人歡呼，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吶喊。
林無鋒卻盯著甦月額間的龍鱗，那里的金芒正隨著她的呼吸明滅，像在應和某種遠古的呼喚。
"太天真了。"
冰冷的聲音從頭頂炸開。
眾人抬頭，只見天機閣主踏雲而立，他的玄色道袍無風自動，手中的輪回鏡正吞噬著空中殘留的銀芒。
方才還光芒萬丈的半透明鏡子，此刻像被抽干了血液的尸體，"啪"地碎成齏粉。
"你......"林無鋒剛要沖上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在地上。
他能感覺到天機閣主的氣息，像座壓了千萬年的大山，而他們不過是山腳下的螻蟻——這是天尊境的威壓，貨真價實的天尊境！
"輪回鏡的力量，是上古神族封印邪物的鑰匙。"天機閣主把玩著鏡子，鏡中突然映出甦月的臉，"而你，小友，是鑰匙上的鎖。"他看向甦月，嘴角勾起冷笑，"至于你......"又轉向林無鋒，"不過是塊引鑰匙出土的磁石罷了。"
他抬手一揮，輪回鏡突然發出刺目白光。
林無鋒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天機閣主已不見蹤影，只剩空中飄著片青銅殘片，正落在甦月腳邊。
殘片上刻著一行古篆︰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林無鋒彎腰拾起，突然發現殘片背面有行小字，是用他熟悉的筆跡寫的——"青鳶在忘川，等你"。
他抬頭看向甦月。
她正摸著額間的龍鱗，眼中的金芒未褪，卻多了絲迷茫。
遠處，林青鳶抱著甦月的腰，小聲問︰"姐姐，我們是不是還要打？"
林無鋒握緊殘片。
他能感覺到，輪回鏡的秘密才剛剛掀開一角，甦月的身世、林青鳶的下落、天機閣主的謀劃......所有線索都在那面鏡子里，而他們，不過是剛推開了門。
風突然大了。
林無鋒聞到股熟悉的腥甜，像是血，又像是某種沉睡了千年的東西，正在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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