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離那家高級會所，陳投資家那張笑眯眯的胖臉還在我腦子里晃悠。
他說周教授的“光子神經網絡”是鏡花水月，這話是真是假，我一時還拿不準。
但這孫子越是想把我往別的道上引，我就越覺得這里面有事兒。
新興科技這潭水，深不見底。
周教授的項目到底有沒有坑，有多少坑，不能只听陳投資家的一面之詞，當然，也不能全信周教授自己畫的大餅。
我讓唐悅從側面多打听周教授團隊的底細，我自己則開始撒網，想找幾個真正懂行的技術顧問來掌掌眼。
就在我為周教授的事情傷腦筋的時候，手底下的人遞上來一份資料，是一家叫做“吳科技”的公司。
他們最近也在尋求融資，搞的是“智能城市解決方案”，听起來很高大上，紙面數據也做得相當漂亮，號稱已經拿下了好幾個二線城市的試點項目，利潤率喜人。
“盧總，這家吳科技的ceo吳立凡，想約您見個面，聊聊合作的可能。”我的助理小張匯報道。
我翻了翻資料，照片上的吳立凡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資料里說他有海外名校背景，回國創業，幾年就把吳科技做到了行業新星的地位。
“行，安排一下，我跟他聊聊。” 我心里琢磨著，多看幾個項目，多接觸幾個人，總沒壞處。
就算不投，也能長長見識，順便看看這個圈子里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
見面的地點約在吳科技的公司總部。
一棟嶄新的寫字樓，裝修得現代氣派，前台小姐姐笑容甜美，訓練有素。
吳立凡親自到電梯口迎接，熱情洋溢，上來就握著我的手使勁晃悠︰“盧總，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年輕有為，英雄出少年啊！”
他這通彩虹屁，听得我有點膩歪。
我盧宇是從街頭爛泥堆里爬出來的，最煩的就是這種虛頭巴腦的客套。
進了他的辦公室，更是氣派。
巨大的落地窗，俯瞰著大半個城市，紅木辦公桌，牆上掛著幾幅看不懂的現代畫作，據說是名家手筆。
吳立凡親自給我泡了上好的龍井，然後就開始了他的表演。
“盧總，我們吳科技，致力于用最前沿的人工智能和大數據技術，打造真正的智能城市生態系統。”他打開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面開始播放一段制作精良的宣傳片，各種酷炫的特效，各種城市智慧化應用場景，從智能交通、智能安防到智能政務，應有盡有。
宣傳片播完，吳立凡清了清嗓子，開始展示他們引以為傲的“華麗數據”。
“盧總請看，這是我們過去三年的營收增長，年復合增長率超過百分之三百。這是我們的利潤率，遠超行業平均水平。還有這些，是我們已經簽約的合作城市，以及正在洽談中的項目……”
一張張ppt閃過，上面的數字一個比一個亮眼，各種曲線圖陡峭上揚，看得人眼花繚亂。
吳立凡的聲音充滿了激情和自信，仿佛他手里的項目，就是一只能源源不斷下金蛋的母雞。
說實話，有那麼一瞬間，我確實有點動心。
這些數據如果都是真的，那吳科技無疑是個極具潛力的投資標的。
我渴望抓住真正的機會，一夜暴富的機會已經讓我嘗到了甜頭，但我更想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商業帝國，而科技，無疑是未來的方向。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吳立凡那張過度熱情的臉，听著他那些近乎完美的說辭，我心里總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疙瘩。
太順了，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有點不真實。
就像一個老千精心布置的牌局，就等著你暈乎乎地下注。
我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陳投資家那副嘴臉，他說這行水深。
現在看來，水何止是深，簡直是渾。
“吳總，您這個項目確實令人印象深刻。”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掩飾住內心的波瀾，“不過，我對技術細節方面不太了解。這些試點項目的具體運營數據，比如用戶反饋、成本回收周期之類的，能更詳細地介紹一下嗎？”
吳立凡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但很快恢復如常︰“盧總問到點子上了。這些數據我們當然有，不過涉及商業機密，不太方便在這里……”他話鋒一轉，“這樣吧盧總，如果您有投資意向，我們可以簽署保密協議後，向您開放更詳細的數據庫。我保證，您看到的只會比現在這些更讓您驚喜。”
他這話術，滴水不漏。
既表現了項目的“珍貴”，又給我畫了個更大的餅。
我心里那點不安迅速擴大。
如果真像他說的那麼牛，他應該迫不及待地展示所有能證明自己實力的東西，而不是這樣藏著掖著。
這種感覺，就像你明明餓極了，眼前擺著一桌滿漢全席，主人卻只讓你聞聞味兒，說吃了才知道香，但要吃就得先交錢。
這讓我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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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我怕錯過一個真正的金礦；另一方面，我更怕一腳踩進一個精心偽裝的陷阱。
這種在信任與懷疑之間反復橫跳的感覺，快把我逼瘋了。
吳立凡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盧總，不瞞您說，對我們項目感興趣的投資機構，不止您一家。我們也是希望能找到像盧總這樣有遠見、有魄力的戰略投資人，共同把這塊蛋糕做大。時間不等人啊，盧總。”
這話里帶著點催促，甚至是一絲若有若無的威脅。
他以為我會被這種小伎倆拿捏住？
以為我會被他營造出來的緊張氣氛沖昏頭腦？
我盧宇能從一個小混混走到今天，靠的不是運氣，而是骨子里的謹慎和那股子不輕易信人的勁兒。
“吳總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站起身，臉上露出一貫的痞賴笑容，“這麼大的事，我總得回去跟團隊商量商量，畢竟我這人讀書少，容易被人騙。”
吳立凡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估計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他大概以為，我這種“暴發戶”出身的人，會被他這番高科技的忽悠和虛張的聲勢唬住，乖乖掏錢。
“盧總說笑了，我們都是實在人，做實在生意。”他干笑著，也站起身來送我。
離開吳科技的大樓，坐進車里，我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黑子，幫我查一家公司，吳科技。對，就是那個搞智能城市的。我要他們最真實的財務狀況，越快越好，越詳細越好。記住，我不想看到任何粉飾過的數據。”
掛了電話，我長長舒了口氣。
吳立凡那張臉還在眼前晃，他以為我已經被他那些華麗的辭藻和虛假的繁榮迷住了眼，殊不知，他越是表現得天花亂墜，我心里的警報就拉得越響。
兩天後，黑子把一份加密文件發到了我的郵箱。
我點開文件，里面的內容讓我倒吸一口涼氣，隨即便是滔天的憤怒。
吳科技的真實財務狀況，與吳立凡口中那個高歌猛進的明日之星，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們賬面上資金流緊張，多個所謂的“試點項目”要麼是停滯狀態，要麼就是回款遙遙無期，甚至還有幾個項目因為拖欠款項被告上了法庭。
至于他吹噓的利潤率，更是通過復雜的賬目處理和關聯交易做出來的假象。
這根本就是一個精心包裝的空殼子，就等著冤大頭往里鑽。
我把報告重重地摔在桌上，還好老子留了一手。
這幫孫子，真把我當肥羊宰了。
我慶幸自己沒有被一時的貪念沖昏頭腦，也更加明白，這個光鮮亮麗的商業世界背後，隱藏著多少不見光的齷齪。
看來，這新興科技的淘金之路，果然是步步驚心。
一個不留神，就可能粉身碎骨。
我揉了揉太陽穴，拿起手機，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唐悅。
這丫頭心思細，讓她也知道這些門道，免得以後吃虧。
而且，這種時候，我總想跟她說說話。
我叫盧宇，道上人稱“宇哥”，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
現在手底下管著幾家公司，身邊站著我的女人唐悅，日子過得也算風生水起。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骨子里那股混勁兒，總在關鍵時刻冒出來。
最近，我和周教授搗鼓的一個新興科技項目，到了需要引入外部投資和拓展合作伙伴的階段。
周教授是個純粹的技術宅，一聊起什麼量子糾纏、神經元網絡就兩眼放光，但一談到商業合作，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滿臉寫著“我不懂，別問我”。
這擔子，自然就落在了我肩上。
接觸了幾家公司，其中一家吳科技公司，表現得尤為積極。
老總姓吳，五十來歲，頭發梳得 亮，手腕上那塊明晃晃的金表，恨不得閃瞎我的鈦合金狗眼。
見面三分熟，一口一個“盧老弟，英雄出少年”，把我捧得那叫一個高。
吳總的公司，看資料那叫一個光鮮亮麗，各種專利證書、獲獎照片掛滿了會議室的牆壁，ppt做得也是花里胡哨，各種高大上的名詞不要錢似的往外砸。
周教授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幾次暗示我覺得這家公司實力雄厚，值得信賴。
唐悅倒是比周教授冷靜，她雖然不懂技術，但看人很準。
私下里，她提醒我︰“這個吳總，笑得太假，眼神里總感覺藏著事兒。”
我捏了捏唐悅的臉蛋，笑道︰“放心，你老公我別的本事沒有，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話雖這麼說，但我心里也犯嘀咕。
吳總表現得太過完美，反而讓我覺得不踏實。
這年頭，越是上趕著表現自己沒問題的，往往問題越大。
想當年在街面上混的時候，那些咋咋呼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牛逼的，往往是最先折進去的。
項目的前景我是非常看好的，這可是我繼那次“一夜暴富”之後，又一個能讓我事業再上一個台階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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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合作伙伴的選擇，我必須慎之又慎。
“周教授，吳總那邊，你覺得怎麼樣？” 送走吳總一行人後，我給周教授遞了根煙。
周教授扶了扶眼鏡，有些興奮地說︰“小盧啊，我看這家吳科技公司很不錯！技術實力強，資金也雄厚，和他們合作，我們的項目肯定能……”
我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教授，技術上的事兒，我肯定信你。但商業上的事兒，有時候不能只看表面。”
“哦？那……小盧你的意思是？”周教授有些疑惑。
“我總覺得這個吳總，不太對勁。” 我吐出一口煙圈，“這樣，我派人去摸摸這家公司的底細，咱們不著急做決定。”
周教授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點了點頭︰“行，都听你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動用了以前在道上的一些關系。
你別說，這些“旁門左道”在關鍵時刻，往往比那些正兒八經的商業調查管用得多。
消息很快反饋回來，結果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吳科技公司，表面光鮮，實際上早就是個空殼子了。
欠了一屁股的債，銀行貸款逾期，員工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那個吳總，更是個徹頭徹尾的投機分子，之前已經搞黃了好幾個項目，每次都是拉到投資就想辦法把錢套出來，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爛攤子。
“媽的，果然是個老狐狸！” 我把調查資料拍在桌子上，眼神冰冷。
唐悅走過來，輕輕按住我的肩膀︰“我就說他不對勁吧。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冷笑一聲︰“怎麼辦？他想空手套白狼，把我當二百五耍？也得看我盧宇答不答應！”
這個吳總，顯然是看中了我們項目的潛力，想借著合作的名義，把我們的項目當成他翻身的救命稻草，甚至可能想故技重施，把我們的投資也給黑了。
“周教授那邊，你怎麼說？”唐悅有些擔心周教授的反應，畢竟他對吳科技的印象還不錯。
“教授那邊，我得想個辦法，讓他自己看清楚吳總的真面目。” 我沉吟道，“直接跟他說，他可能還不太相信，畢竟他對商業這套東西不熟。”
我腦子里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對付這種老油條，不能硬踫硬，得用點“反套路”。
他不是喜歡演戲嗎？
那我就陪他好好演一場，看誰能笑到最後。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城市華燈初上。
一場圍繞著項目合作的暗戰，才剛剛拉開序幕。
而我，盧宇，已經嗅到了空氣中那股熟悉的、夾雜著危險與機遇的味道。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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