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越靠近學校，陳默越能感受到一種無形的“注目禮”。
路上的同學，尤其是同年段的，看到他，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同。有的偷偷瞄他，和同伴咬耳朵；有的則直接毫不掩飾地投來好奇、羨慕甚至審視的目光。
每當陳默平靜地回望過去，那些竊竊私語的同學又立刻像受驚的鳥雀般移開視線，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走路。
陳默心中了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這種成為話題中心的感覺，實在談不上有多舒服。
走到青川一中的校門口，教導主任馬東一如既往地板著臉，帶著幾位值班老師站在門口，檢查學生儀容儀表和遲到情況。馬東主任的目光掃過陳默，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顯然這位嚴肅的教導主任還沒接收到昨晚的八卦風暴。
然而，站在馬東旁邊輪值的數學老師劉鑫卻不一樣了。
這位平時上課就挺風趣的年輕老師，一看到陳默和張浩走過來，眼楮瞬間就亮了。
他趁著馬東轉身檢查另一個學生的間隙，立刻朝陳默熱情地揮了揮手。
“陳默！來來來！”劉鑫壓低聲音招呼著。
陳默不明所以地走上前。
劉鑫一把攬住他的肩膀，身體巧妙地擋住了馬東主任可能的視線，然後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和促狹，沖他飛快地豎起一個大拇指，用只有兩人能听見的聲音說道︰“好小子！你膽子真夠大的！不過也得虧是你啊！”
他那眼神里的揶揄和贊賞幾乎要溢出來。
陳默被劉老師這突如其來的“表彰”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說︰“劉老師，早...”
他心里暗道︰你這反應也太夸張了吧？不過按你這說法，我的問題應該不算很大？
“行了行了，快進去吧！”劉鑫心滿意足地松開他，又恢復了值班老師的正經模樣，只是嘴角還噙著一絲壓不下去的笑意。
陳默和張浩趕緊走進校門，張浩在一旁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兩人在高二教學樓二樓樓梯口分開，張浩還要繼續往上爬去五樓的理科班。
“陳哥，保重啊！”張浩帶著看好戲的表情，笑嘻嘻地沖他揮揮手，跑上了樓。
陳默獨自一人走向位于二樓左側的高二七班教室。
要走到七班，必須先經過隔壁的文科八班。
此刻正是早讀前的準備時間，八班教室的門敞開著，里面人聲鼎沸，比往常似乎更熱鬧幾分。
當陳默的身影出現在八班教室門口時，原本嘈雜的八班教室，聲音陡然降了八度，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從各個角落投射過來，聚焦在陳默身上。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瞬間涌起，又在他平靜的目光掃視下迅速低了下去，變成壓抑在喉嚨里的嗡嗡聲。
幾個男生擠眉弄眼，幾個女生則捂著嘴偷笑，眼神里充滿了八卦和探究。
在這片驟然聚焦又刻意壓低的喧囂中，靠窗第三排的一個身影顯得格外安靜。
陳恬恬正低著頭，假裝在整理桌上的書本。
她今天穿著合身的校服，露出的一截小腿，筆直修長，這是她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她長得不差，屬于那種清純甜美的類型，此刻卻微微咬著下唇，長長的齊劉海低垂著，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緒。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書頁的一角，指尖有些發白。
她昨晚在群里看到那些消息和圖片時，整個人都懵了。
她剛下定決心要更主動一點，甚至悄悄準備著，想跟陳默制造點“偶遇”。林曉坐到他旁邊的事，雖然讓她有點小緊張，但仔細一想也覺得林曉未必能成。
可誰能想到，一夜之間，風雲突變。
那個總是溫和沉穩、讓她偷偷仰望的陳默，竟如此高調地宣布了戀情，對象還是那個高三保送的葉妍。
那些關于玫瑰、自行車後座、操場依偎的描述，像一根根細小的刺，扎在她剛剛萌芽的心事上。她甚至能想象出陳默看著葉妍時，那種不同于對旁人的溫柔眼神...那眼神，她多麼渴望能落在自己身上啊。
周圍的議論聲像隔著一層玻璃，模糊不清。
她感覺臉頰有些發燙，不是因為害羞，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難堪。
暗戀的種子還沒來得及破土，似乎就已經被宣告了枯萎。
直到陳默的身影平靜地走過八班門口，消失在她的窗戶邊緣，陳恬恬才緩緩抬起頭。
她扭頭望向七班的方向，眼神復雜，帶著點茫然，又帶著點不甘，最終化為一絲淡淡的苦澀。她輕輕嘆了口氣，重新低下頭，手指卻不再絞動書頁，只是無力地搭在上面。
陳默對八班投來的目光視若無睹，但他敏銳的余光還是捕捉到了那個靠窗位置上低垂著頭、顯得有些落寞的修長身影。
不過。
他腳步未停，徑直走向七班教室。
當他伸手推開七班教室那扇熟悉的教室門時，一股比隔壁班八班更喧囂、更熱切的氣息撲面而來。然而，就在門軸發出輕微“吱呀”聲，陳默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門口的瞬間...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前一秒還人聲鼎沸、打鬧嬉笑的教室，如同被投入了速凍劑。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幾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燈，“唰”地一下，齊刷刷地聚焦在陳默身上。翻書頁的手停在半空，講笑話的人嘴巴還張著，打鬧的男生保持著互相鎖喉的姿勢......
整個教室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落針可聞。
「嘖嘖，小崔來了也不過如此吧？」
看著瞬間陷入安靜的七班教室，陳默心里忽然跳出這麼一個念頭。
他突然覺得不著急進去了。
陳默就這麼站在教室門口，目光緩緩掃過班級上的同學。
在這寂靜中，他們的目光包含著各種復雜的情緒。好奇、興奮、揶揄、羨慕、探究......
還有，難以忽視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