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意志的目光退去後，星河圖書館內死一般的寂靜被打破，重新恢復了法則信息的正常流動。
沈安懸浮在原地，感覺自己像個被兩種不兼容程序反復讀寫的硬盤，隨時可能崩潰。
法則核心內部，那份剛剛領悟的“原初法則”如同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帝王，高高在上，邏輯嚴明；
而他賴以生存的“人性”之力，則像一群在皇宮里隨地大小便的潑皮無賴，混亂、喧囂，充滿了七情六六欲。
兩者被宇宙意志那一下強行“攪拌”，非但沒能完美融合，反而形成了一種更加詭異的對峙。
“這下麻煩了……”
沈安自言自語，他能感覺到，這兩種力量的沖突，讓他的存在本身都變得極不穩定。
他的注意力轉向不遠處的“虛空之種”。
那東西沒消失。
原本那個吞噬一切的漆黑奇點，此刻已經變了模樣。
它不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化為了一顆拳頭大小，散發著柔和微光的透明核心。
它靜靜地懸浮著，像一顆初生的心髒，每一次搏動，都向周圍散發出一圈難以言喻的能量漣漪。
這是一種“補全”的能量。
沈安伸出手，指尖輕輕觸踫那漣漪。一股溫暖、平和的感覺傳來，仿佛春風拂過荒蕪的土地，干裂的大地正在被緩慢地滋養、修復。
“原來淨化不是消滅，而是轉化……”
他明白了，這顆“新生之核”就是被宇宙意志剝離的“負面”在被人性中和、被原初法則重構後，得到的新生。
它不再吞噬，而是開始反哺這個千瘡百孔的宇宙。
雖然是個好東西，但沈安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太慢了，這修復速度……跟蝸牛爬一樣。”
新生之核修復宇宙創傷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地球法則降維的速度。
指望它來拯救地球，恐怕地球早就涼透了。
必須盡快回去！
沈安立刻嘗試通過這顆與地球法則有著微弱共鳴的“新生之核”，重新建立穩定的精神鏈接。
他要確定地球的具體情況，要告訴林薇他們，自己還活著。
鏈接勉強建立，然而，預想中的清晰畫面和聲音並未傳來。
另一頭，是一片混亂、狂暴的能量波動，像是信號被嚴重干擾的電視雪花屏。
隱約間，他似乎听到了林薇焦急的呼喚，但那聲音扭曲、斷續，很快就被一陣刺耳的雜音所淹沒。
怎麼回事？
就在沈安試圖加強鏈接時，一股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意志掃過整個星河圖書館。
不是宇宙意志，也不是之前那個強大的觀察者。
是新的敵人。
沈安猛地抬頭，只見圖書館外的虛空中，一個個扭曲的光點憑空浮現，密密麻麻，成千上萬。
它們像是宇宙意志的低配版克隆體，每一個都散發著“觀察者”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絕對邏輯氣息。
“搞不定我，就派這些炮灰來？”沈安皺起眉，“人海戰術？”
他猜對了。宇宙意志的解析雖然沒能抹除他，卻也像是在黑暗的宇宙中點亮了一盞超級探照燈，將他的坐標徹底暴露。
這些低維但數量龐大的觀察者分身，就是被吸引來的“殺毒程序”。
這一次，它們沒有嘗試“同化”這種高級操作，而是采用了最原始、最粗暴的戰術——法則圍剿。
成千上萬的觀察者分身同時釋放出自己的法則之力，這些力量在虛空中交織、鏈接，形成了一張覆蓋範圍難以想象的巨網，緩緩向圖書館收攏。
這張網並非簡單的能量屏障，它在不斷地吸收周圍的一切！
圖書館內海量的法則信息，那些古老文明的知識與智慧，正被巨網瘋狂地抽取、吞噬。
每吸收一點能量，那張網就變得更堅固、更致密一分。
“靠，這是要連鍋端了？”
沈安立刻明白，自己不能被困在這里。
一旦被這張網罩住，就算是他，也得被活活耗死。
直接沖撞？不行。這些分身雖然低級，但本質上都與觀察者同源，任何常規的法則攻擊都會被它們瞬間解析、復制，然後用十倍百倍的力量反彈回來。
硬拼是下下策。
沈安看著那顆“新生之核”，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既然你們是絕對邏輯的產物，那我就給你們來點不講邏輯的。
他沒有直接催動攻擊性的力量，而是將自己的意識沉入法則核心，開始翻江倒海地攪動那股屬于“人性”的混亂力量。
嫉妒、懶惰、貪婪、虛榮、無聊時哼的小曲、對晚飯吃什麼的糾結、看到美女時的心猿意馬、背後罵老板的碎碎念……
這些對宇宙宏大敘事而言毫無意義，甚至可以稱之為“垃圾”的念頭，被沈安一股腦地打包，然後通過“原初法則”的逆向解析能力，將其偽裝成一段段無害的、甚至帶有“補全”意味的“變量”代碼。
“去吧，給這幫沒感情的機器人，送點人間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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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將這些“人性代碼”精準地注入了法則圍剿網絡最脆弱的幾個節點。
下一秒，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原本整齊劃一、充滿絕對秩序之美的法則巨網，突然像是被滴入了洗潔精的油鍋，瞬間炸開了鍋。
負責維持某個節點的觀察者分身，其純白的光芒中突然閃過一絲混亂的灰色。
它原本精準的能量輸出出現了零點零一秒的停滯，仿佛一個正在高速運轉的cpu突然開始思考“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的哲學問題。
這個小小的停滯，引發了連鎖反應。
“轟！”
一個觀察者分身毫無征兆地調轉“炮口”，對著自己身邊的“同伴”就是一記法則沖擊。
被攻擊的那個也懵了，立刻展開反擊。
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
邏輯系統被植入了“人性”這個超級病毒的觀察者分身，紛紛陷入了混亂。
它們開始互相猜忌、攻擊，完美的法則網絡上，出現了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就是現在！
沈安抓住機會，虛空之舟化作一道流光，從其中一道最大的裂痕中閃電般穿出。
他成功逃離了圖書館。
可還不等他松一口氣，一股更深沉的危機感攫住了他的心髒。
他能感覺到，自己與地球之間的那根法則鏈接，在剛才的混亂中，被那些發瘋的觀察者分身無意間波及，變得比之前更加脆弱，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他必須立刻回去。
用最快的速度。
否則，等待他的，可能就只剩下一顆冰冷的星球殘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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