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指揮室的氣氛凝固得像一塊鐵。
牆壁上，巨大的全息地圖閃爍著幽光，幾個鮮紅的圓圈在東域的版圖上格外刺眼，那是人類至今未能踏足的禁區。
“我再說一次，我們必須主動出擊。”沈安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他指著地圖上距離金石城最近的那個紅圈——悲鳴峽谷，“‘鑰匙’的碎片，就在那里。或者說，那里有我們需要的線索。”
周顯將軍的指節在桌面上敲擊著，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沒有看沈安，視線死死地盯著地圖上的紅圈，仿佛要把它燒穿。
“主動出擊？沈安，你知道那幾個地方是什麼嗎？是禁區，是墳場！聯盟成立以來，派進去的探索隊，連個信號都沒傳回來過！”
“我知道。”沈安的回答很平靜，“我還知道，這是個陷阱。”
周顯猛地抬起頭。
“那你還要去？！”
“對。”沈安迎著他的目光，沒有半點退縮，“一個擺在明面上的陷阱。‘吾主’知道我們能‘听’到一些東西，它故意泄露線索，就是想引我過去。它在逼我們做選擇，是守在城里慢慢被耗死，還是走進它的棋盤，跟它賭命。”
他環視了一圈會議室里的高層軍官，他們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凝重，最後變成了掙扎。
“將軍，各位，”沈安的聲音放緩了一些，“我們一直被動挨打，因為它在暗，我們在明。現在，它第一次把棋子擺到了桌上，這是我們的機會。一個……掀翻棋盤的機會。”
“我同意。”林薇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她的虛擬投影就站在沈安旁邊，雙手抱胸，“我追蹤了那幾個區域的能量波動，和我之前解析出的‘秩序之光’的能量模型有高度重合。從技術角度看，沈安的推測成立。而且……”
她頓了頓，投影的臉上露出一抹瘋狂的笑容，“我也很想看看，是我造的空間穩定錨硬，還是那些鬼地方的法則扭曲厲害。”
周顯沉默了許久，終于，他一拳砸在桌面上。
“媽的！”他罵了一句，然後站起身，虎目掃過全場，“我不管什麼陷阱不陷阱！我只知道，再這麼等下去，全城的人都得瘋！沈安是我們的王牌，現在王牌要上桌，我們要是連這點魄力都沒有，還談什麼未來！”
他轉向沈安，聲音低沉卻有力︰“好，我批了！我陪你瘋一次！”
“需要什麼人，什麼裝備，你開口！就算把金石城的家底全掏空，也給你湊齊！”
決議通過。
金石城這部龐大的戰爭機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起來。
“鐵羽軍，第一小隊，全員十三人，從現在起，歸你全權調遣。”周顯直接把聯盟最精銳的特種小隊劃給了沈安，“他們是聯盟最好的戰士，每個人都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對你……絕對忠誠。”
林薇的實驗室里，她把一個手環一樣的東西扣在沈安手腕上。
“最新款的便攜式空間穩定錨，能小範圍中和異常空間擾動。還有這個，”她又遞過來一個耳釘，“反模因干擾器，專治各種精神污染。地圖、實時能量監測，我都集成進去了。記住，你現在不只是一個人，你是個移動的指揮平台，別給我搞壞了！”
“知道了，管家婆。”沈安活動了一下手腕，感覺還行。
“你說誰管家婆！”
“我。”靈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背著一個醫療包，已經換上了一身干練的作戰服。
沈安看她這身打扮，頭皮有點發麻。
“你不能去。”
“為什麼？”靈汐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
“太危險了。”
“你在，我才要去。”靈汐的回答很簡單，“不然，誰在你腦子快要炸開的時候，把你從深淵里拉回來？”
沈安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沒有靈汐的秩序本源作為“鎮定劑”，他每一次鏈接“吾主”的網絡，都是在玩火自焚。
出發前夜，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門。
是程長老，那位一直待在資料庫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人。他看起來更蒼老了，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這個，或許對你有用。”程長老沒有多余的廢話，將一個古樸的卷軸遞給了沈安。
那不是羊皮，而是一種不知名的獸皮，觸手溫潤，上面刻畫著繁復的星圖和晦澀的符文。
“這是什麼？”沈安展開卷軸，立刻感覺到一股與自己體內秩序之力同源的氣息。
“一份預言，來自比聯盟更古老的時代。”程長老指著卷軸中心的一行小字，“我們研究了很久，一直無法解讀。直到你出現。”
沈安的目光落在那些文字上。
“當星辰歸位，秩序之光將由背負混沌者點燃，其名為……鑰匙，亦為歸途。”
歸途？
沈安拿著卷軸的手指微微收緊。什麼意思？
“搞了半天，我還是個天選之子？”他忍不住自嘲了一句，“這劇本是不是有點老套了？”
程長老卻笑了起來︰“是不是天選之子，老頭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命，得由你自己去爭。這東西，或許能幫你找到答案。”
送走程長老，沈安獨自坐在房間里，嘗試著進行最後一次“竊听”。
意識剛一探入那片熟悉的混沌網絡，就像一頭撞在了無形的牆壁上。
不，不是牆，更像是一層厚重、粘稠、充滿了惡意的膠質。網絡的核心區域被一層前所未見的意志防御包裹得嚴嚴實實，他甚至能感覺到，在那層防御之後，有一雙，不，是好幾雙眼楮，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吾主”，還有那個瘋狂的“博士”。
它們在等他。
它們知道他會來，並且已經準備好了“歡迎儀式”。
沈安緩緩收回意識，額頭上已經布滿冷汗。
這趟旅程，果然不是單純的尋寶。這是一場賭局，雙方的底牌都心知肚明，比拼的，是誰的手段更高明，誰的意志更堅定。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
金石城的一處側門悄然開啟。
沈安、靈汐，以及十三名身穿黑色作戰服、氣息如同山岩般沉凝的鐵羽軍戰士，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城外的荒野。
沒有人歡送，沒有熱血的口號。
只有黎明前的微光，將他們拉長的身影投向遠方——那片被腐化，卻又隱藏著秩序秘密的古老大地。
“走吧。”沈安輕聲說道。
游戲，開始了。這一次，他是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