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城的重建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斷壁殘垣被推平，新的高強度合金建築拔地而起，街道上空，運輸無人機往來穿梭，劃出繁忙而有序的航線。廣場中央，一座巨大的全息投影循環播放著沈安淨化邪神投影的畫面，每一次“秩序之光”的爆發，都會引來下方人群雷鳴般的歡呼。
沈安的名字，如今已經等同于“神跡”。
他站在指揮中心頂層的露天平台上，俯瞰著這座因他而重獲新生的城市。民眾的臉上洋溢著希望，那是末日以來最奢侈的東西。
這份光景，本該讓人欣慰。
可他只是覺得吵鬧。
那些匯聚而來的信仰、崇拜、感激，像無數根看不見的細線，纏繞在他身上，沉重得讓他有些喘不過氣。救世主？他自己听著都想笑。一個被邪神當成首要目標的“終極錨點”，一個隨時可能被污染、被奪舍的定時炸彈，算哪門子的救世主。
“你在看什麼？”
靈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股清泉般的安寧。她沒有撐傘，任由細碎的陽光落在身上，手里端著兩杯熱飲。
“看人間煙火。”沈安接過一杯，杯壁的溫度恰到好處，“感覺有點不真實，像偷來的。”
靈汐在他身邊站定，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是偷的，是你一拳一腳打回來的。”
“或許吧。”沈安喝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流進胃里，“但利息太高了，我怕還不起。”
他抬起手，掌心一攤，一縷灰黑色的能量憑空出現，如同一條有生命的小蛇，在他指間靈活地游走。這不再是純粹的寂滅之力，也不再是狂暴的混沌，而是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東西。
這是他最近最大的收獲，也是最大的隱患。
他體內的黑金星核，在吸收了混沌原晶，又硬扛了“吾主”的意志沖擊後，已經徹底變了個樣。不再是單純的能量源，更像一個高壓反應爐，將秩序與混沌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強行熔煉在一起。
“感覺怎麼樣？”靈汐問。她的感知比任何儀器都敏銳，能察覺到沈安體內那股既危險又穩定的新力量。
“不好說。”沈安五指一收，那縷能量便消失無蹤，“以前用力量，像掄大錘，力氣夠大就行。現在……有點像學著拿繡花針，能把能量凝成一根頭發絲，去撬動完全不同的東西。比如，扭曲一小片空間，或者直接抹掉一段物理法則。”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當然，只是理論上。每次嘗試都跟在自己腦子里引爆一顆炸彈差不多。”
靈汐沒再追問，她知道沈安不想讓她擔心。這份默契，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些。在這座將他奉若神明的城市里，或許也只有在靈汐面前，他才能卸下那身“救世主”的硬殼，說幾句真話。
“走吧，去看看我們那位天才科學家有什麼新成果。”沈安將空杯子放在一旁，“我猜她現在肯定又在嚷嚷著要解剖我了。”
……
林薇的實驗室里，一如既往的亂。
各種散落的零件、半成品的儀器和糾纏的數據線，幾乎讓人無處下腳。唯一的例外是實驗室中央，一個巨大的能量護盾發生器正在平穩地運行著，發出悅耳的低鳴。
“你們來得正好！”林薇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從一堆報廢的機械臂後面探出頭，手里還抓著一把焊槍，看到沈安時眼楮都在放光，“快快快，過來給我當充電寶！”
“我不是充電寶。”沈安繞開地上一塊還在冒火花的電路板。
“現在是了！”林薇不由分說地把沈安拽到護盾發生器前，指著上面流光溢彩的能量回路，“看到了嗎？我成功了！我把混沌原晶的能量模型逆向解析了一部分，用你的‘淨化’能量作為穩定劑，造出了這個！理論上，只要你的能量供應足夠，這東西能把整個金石城都包起來，防御強度……嘖，這麼說吧，下次再有獸潮，它們連城牆都摸不到！”
這是一個足以改變整個聯盟戰力格局的飛躍。
“厲害。”沈安真心實意地夸了一句。
“那當然，也不看是誰！”林薇得意地叉著腰，但很快又垮下臉，“就是太耗能了，金石城所有的能源儲備加起來，也只夠它開機三分鐘。所以，關鍵時刻還得靠你這個‘人形核反應堆’。”
“我感覺自己遲早要被你榨干。”沈安吐槽道。
“榨干之前，我們可能還有別的麻煩。”他臉上的玩笑神色收斂了些，“我最近‘上網’的時候，又看到了一些東西。”
“上網”是他們三個之間新的黑話，指沈安通過靈魂鏈接去竊听“吾主”的網絡。
林薇和靈汐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
“什麼東西？”
“兩個詞，”沈安伸出兩根手指，“‘博士’，和‘維度追捕’。”
林薇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博士？那個一直沒露面的幕後黑手？他有動靜了？”
“嗯。”沈安的眼神有些深邃，“我在那些混亂的信息流里，捕捉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畫面。一個瘋狂的實驗室，在某個……我無法理解的空間維度里。博士的研究好像到了一個新階段，他不再滿足于制造炮灰了。”
“他想干什麼？”
“我不知道具體內容，但感覺和‘錨點’有關。‘吾主’的目標是我，而博士的目標，似乎是想復制甚至超越‘吾主’。下一次的攻擊，可能不會再是鋪天蓋地的怪物，而是……更精準，更致命，直接沖著我們來的‘追捕’。”
實驗室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金石城看似固若金湯，但他們三人都清楚，這只是表象。他們贏了幾場戰斗，可連真正的敵人都還沒見到。
“哈，維度追捕？”林薇忽然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帶著一股瘋狂的戰意，“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還愁我這套空間穩定錨沒地方試驗呢！讓它們來！我倒要看看，是它們的追捕快，還是我的科技壁壘硬！”
看著斗志昂揚的林薇，沈安心中的陰霾也散去不少。
是啊，怕什麼。
坐以待斃，結局是注定的。主動出擊，才有生機。
他看向牆上那副巨大的東域地圖，上面用紅圈標注出了幾個極度危險的禁區。
悲鳴峽谷、無光之海、鐵銹之心……
那些是“鑰匙”的碎片，也是“吾主”布下的陷阱。
“林薇，把這幾個地方的資料再優化一遍，我需要最精確的行動方案。”
“靈汐，‘燭火’網絡全力運轉，幫我監控所有潛在的邪教滲透跡象。”
沈安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重重地按在了距離金石城最近的那個紅圈——悲鳴峽谷。
“以前，是它在暗，我們在明，它來找我們。”
“現在，游戲規則該改改了。”
他的目光掃過身邊的兩位同伴，看到了她們眼中同樣的光。
“從今天起，我們是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