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城的天，又陰了。
不是天氣，是人心。
“救世主是偽神……他的力量來自腐化之源，他將引領我們走向真正的毀滅……”
“看吶！水源在枯竭，大地在死去！這便是偽神降臨的代價！”
“拋棄虛假的希望，擁抱‘吾主’的恩典！唯有真正的神，才能賜予永恆！”
流言蜚語像下水道里的霉菌，無聲無息地蔓延到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起初，沒人當回事，劫後余生的人們，更願意相信那個憑一己之力擊退天外巨眼的英雄。
可當水龍頭里流出的水開始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土腥味，當分配到的營養膏越來越稀，當身邊的人因為一點小事就歇斯底里地爭吵甚至斗毆時，懷疑的種子便破土而出。
絕望是最好的催化劑。
指揮中心內，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d9區發生械斗，起因是一袋壓縮餅干。c4區宵禁巡邏隊遭遇襲擊，三名隊員重傷。”周顯的聲音沙啞，眼球里爬滿了血絲，他指著全息地圖上不斷閃爍的紅色警報點，“這已經是今天第十二起了！這才剛過中午！”
他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屬台面發出一聲悶響。
“宵禁！給我把宵禁時間再延長四個小時！所有鐵羽軍上街，三人一組，給我把那些躲在陰溝里煽風點火的渣滓都揪出來！”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但所有人都清楚，這只是揚湯止沸。
“將軍，”一個通訊官的聲音有些發緊，“剛剛……剛剛從c4區傳回的戰斗記錄。襲擊者……他們……”
“他們怎麼了？說！”
全息屏幕上，一段模糊的影像開始播放。畫面抖動得厲害，能看到幾個鐵羽軍隊員正試圖制服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狀若瘋癲，嘴里念念有詞，可當兩個隊員抓住他手臂時，他猛地一掙，身體里爆發出不正常的力氣，竟硬生生將兩名全副武裝的戰士甩飛出去。
他的眼楮里沒有理智，只有一種狂熱到詭異的平靜。
周顯看著畫面，拳頭捏得咯吱作響。這已經不是普通的騷亂了。
“林薇，分析出來沒有？”
“分析出來了。”林薇的臉色也不好看，她指著屏幕上定格的男人，“在他爆發力量的瞬間，我們監測到他體內有微弱的能量反應。不是腐化能，也不是秩序之力。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東西。像一個信號被瞬間激活了。”
就在這時，指揮中心的門被推開。
靈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沈安。
“周將軍，”靈汐直接開口，“我剛去過隔離區，看了那些被捕的騷亂者。”
“怎麼樣？”
“很麻煩。”靈汐的表情很凝重，“我試著用乙木之力安撫他們的情緒，但沒用。在他們精神的最深處，好像被烙上了一個印記。我的力量一靠近，就會被一股更……更宏大的意志彈開。”她看向沈安，“那感覺，和你體內的東西很像，但又不一樣。像是拙劣的仿冒品。”
沈安沒說話，只是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他不用靈汐說也知道。
自從城里的怪事多起來，他腦子里的“背景噪音”就沒停過。成千上萬個混亂、狂熱、絕望的念頭像蚊群一樣嗡嗡作響，而他體內的黑金星核，就是吸引這群蚊子的那塊腐肉。每一個邪教徒的精神波動，都通過那張無形的網絡，在他腦中產生回響。
這感覺，糟透了。
“等等！”林薇忽然叫了一聲，手指在光幕上飛快地敲擊著，“這不對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我的‘蛛網’系統一直在監控城內的能量流動。剛剛c4區的戰斗中，那個襲擊者被擊斃後，他身上爆發的能量並沒有消散。”
“去哪了？”周顯追問。
“被……被吸收了。”林薇調出一張城市地下管線的結構圖，一個微弱的能量流路徑被紅線標出，“能量順著一條非常隱蔽的路徑，流向了城南的廢棄礦區。”
她放大地圖，更多的紅線浮現出來，源頭都是近期發生騷亂、有人死亡或精神崩潰的地點。
一張由死亡和絕望編織成的大網，清晰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沈安盯著那張圖，腦子里的嗡嗡聲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了源頭，匯成了一首清晰的、充滿了惡意的聖歌。
他突然笑了。
“我明白了。”
指揮中心里所有人都看著他。
“搞了半天，原來不是發展信徒，是收集電池啊。”沈安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些人是死是活，是信還是不信。只要這些人足夠絕望，足夠瘋狂，精神崩潰或者死亡時產生的情緒和精神能量，就會被那個狗屁‘吾主’當成養料給吸走。”
“獻祭……”靈汐輕聲吐出兩個字。
“沒錯。”沈安點了點那個最終匯聚能量的廢棄礦區，“他們在搞一波大的。城里這些混亂，這些死亡，就是為了給這場大型獻祭儀式添柴加火。”
周顯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他以為自己在和一群瘋子打治安戰，結果對方是在用整個金石城當祭品。
他看向沈安，這位鐵血將軍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絲近乎求助的疲憊。
“沈安，聯盟的力量……已經快到極限了。城牆外的威脅還沒解除，城里又被滲透成了篩子。我的人能打仗，能殺怪物，但他們對付不了這種看不見的敵人。”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沈安沒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全息地圖前，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紅點，感受著體內星核與那股邪惡意志的共鳴。壓力如同山崩，試圖將他的理智碾碎。
可他偏偏在這種時候，感覺思路清晰得可怕。
“周叔，別這麼愁眉苦臉的。”沈安忽然回頭，沖周顯咧嘴一笑，“不就是比誰更會搞傳銷，比誰的信徒更瘋麼？”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圖上那個最終的能量匯聚點上重重一點。
“他想獻祭，想搞個大新聞。那咱們就幫他搞得更大一點。”
“什麼意思？”周顯沒跟上他的思路。
“意思就是，”沈安的眼神里閃過一絲瘋狂又興奮的光，“他不是在篩選‘電池’嗎？那我就送他一個充電寶過去。”
“一個能把他整個破網絡都給撐爆的……超級充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