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藥劑瓶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滾動，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如同某種尖銳的控訴。
正在充電的阿七听到動靜，從角落里嘎吱嘎吱地爬了出來。
小蜘蛛眨巴著八只電子眼，看了看陸見星，又看了看門口，隨後朝著姜夜璃消失的方向飛快地跟了出去。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姜夜璃逃離時帶起的微風，似乎能從中感受到少女破碎的心緒。
陸見星愣了會，才如夢初醒般追了出去。
白霓裳已經利落地站起身，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
她看著門口的方向，望著陸見星匆忙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依舊有些凌亂，帶著破損和些許血污的衣裙。
感受到方才被他扶住時，肌膚相觸留下的余溫。
她輕輕嘆了口氣。
剛剛還帶著一絲慌亂和促狹的玉顏，此刻又恢復了那古井無波的平靜。
她走到破碎的天窗邊，抬頭望向窗外夕陽西下的天空，眼神越發深邃。
師尊說得對，情關......最是難渡......
道心澄澈，劍心通明......
談何容易。
她冰封百年的道心，如同被投入石子般，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久久未能平息。
那日一吻......只是為了救他脫離心魔幻境。
是的，僅此而已。
我輩修士，修行于大道之下，豈能囿于兒女情長。
她對自己說。
但，真的問心無愧嗎......
白霓裳輕輕蹙眉，抬手撫上自己尚有些發熱的臉頰，指尖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
......
陸見星的身影在狹長的回廊中幾乎化作一道殘影，神識瞬間鋪展開來，捕捉著空氣中殘留的的微弱氣息。
獨屬于那個紫發少女的味道，雖然微弱，但在他的視野里如同黑夜中的燈塔。
她殘留下的氣息很亂......
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這種狀態下亂跑。
陸見星加快了速度，風聲在耳邊呼嘯。
不久後，氣息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停了下來。
那是27層靠近巨型中央天井的一個廢棄露天平台，也是姜夜璃偶爾會獨自一人發呆的地方。
穿過牆面斑駁的通道，繞過堆積如山的建築廢料，他終于遠遠地在平台邊緣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
淅淅瀝瀝的雨絲從中央天井飄落進來，如銀線般斜斜劃過天際。
姜夜璃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里，瘦小的肩膀隨著壓抑的抽泣微微顫抖。
阿七正用八只細腿徒勞地試圖替她擋雨，電子眼焦急地閃著紅光。
“笨蛋......阿七別鬧了......我沒事......”
可心髒的抽痛騙不了人。
她哽咽著把臉埋進膝蓋，腦海中不斷回放白霓裳與陸見星交疊的身影。
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白霓裳那張清冷絕美的臉龐，是她衣衫微亂、面帶潮紅地伏在陸見星身上的樣子，是兩人之間那近乎零距離的接觸......
她甚至不敢去回想那個姿勢，那曖昧的氛圍，那幾乎要貼在一起的臉龐......
明明知道他不是那種人......可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受？
姜夜璃攥緊胸口的衣料，指尖發顫。
心口疼得厲害，像是被無數根細針扎著。
她一直以為，自己和陸見星之間，是有那麼一點點不同的。
她甚至......甚至開始偷偷幻想，也許，他們可以不僅僅是偽裝出的“兄妹”，不僅僅是互相依靠的同伴......
可現實卻像一盆冰水，將她從頭澆到腳，讓她瞬間清醒。
也許從一開始，自己在他心里，就只是一個需要照顧、有點麻煩的小妹妹吧......
身後傳來熟悉的急促腳步聲。
機械蜘蛛警戒地彈出八只機械足，跳起來擋在主人身前，卻在感應到來人身份後蔫蔫收起了防御姿態。
姜夜璃慌忙抹了把臉，僵著脊背不敢回頭。
......
陸見星放輕了腳步，緩緩靠近。
少女背對著他，蜷縮在冰冷的金屬欄桿旁，小小的身子在夜風中微微顫抖。
她沒有大聲哭出來，但那壓抑的、細微的抽泣聲，依然在雨中清晰可聞。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身上散發出的悲傷、委屈，還有一種被拋棄般的恐慌。
“姜夜璃......”
“我......”
陸見星組織著語言，他並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剛才......你可能誤會了。”
他嘗試著開口，聲音卻比預想中干澀許多。
“不是你想的那樣。”
陸見星聲音不自覺地放柔，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
“你看到的那個姿勢......只是意外。”
“當時她傷勢過重，我幫她療傷後，她起身時脫力摔倒，我下意識去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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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夜璃依舊沒有回頭，只是肩膀抖動得更厲害了。
他的神識能看到少女緊咬著下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眼圈卻早已紅透。
那雙平日里總是閃爍著好奇與靈動的冰藍色眸子，此刻卻蒙上了一層水霧，充滿了委屈和......
一絲他從未見過的脆弱。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剛剛是不小心的......”
“阿七剛剛告訴我了......”
“對不起。”
過了許久，姜夜璃才悶悶地開口，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伸手擦了下小臉。
“又給你添麻煩了......”
陸見星看著欲言又止的少女，感受到她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情緒。
乖巧懂事的話語，卻讓他心頭一顫。
陸見星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在她面前蹲下，視線與她平齊。
“沒事，心里有話就說出來吧......”
“我在听。”
......
姜夜璃蜷縮著，肩膀微微聳動。
雨水打濕了她的淺紫色雙馬尾，水珠順著發梢滴落。
“我都知道。”
“但我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卻說不出下文。
最終把臉埋進膝蓋里，哽咽起來︰
“我就是......心里難受......”
顫抖的尾音出賣了她的內心。
這種陌生而洶涌的情緒讓她感到害怕和無措。
“我......我什麼都沒有......”
她的忽然哭出聲來，她的小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壓抑許久的委屈和害怕，在這一刻終于徹底爆發。
“我沒有她那麼漂亮，沒有她那麼厲害，也沒有......和你共同的過去......”
“我只是個......在垃圾堆里撿回來的......沒人要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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