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爾城東區的地下排水系統像一座巨大的迷宮，潮濕的混凝土牆壁上爬滿了青苔和銹跡斑斑的管道。昏暗的應急燈每隔二十米才亮一盞，在渾濁的空氣中投下慘淡的光暈。排水溝里的污水早已停止流動，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粘稠的、泛著暗紅色微光的液體，像是稀釋後的血液。
醫生艾莎•卡里姆蹲在一處檢修平台前，額頭上的汗珠滴落在金屬地面上，發出輕微的“嗒”聲。她的白大褂早已染成暗紅色，右臂的繃帶滲出血跡，那是三天前在中央醫院搶救傷員時，被變異者的指甲劃傷的傷口。
“再堅持一下，小天使。”艾莎輕聲說道，手中的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片沾滿血污的紗布。在她面前，一個不到十歲的女孩蜷縮在軍用睡袋里，右臂上布滿了蛛網狀的暗紅色紋路。那些紋路像是有生命般，隨著女孩微弱的呼吸緩緩蠕動。
女孩的名字是阿米娜，艾莎在市政廣場的混亂中撿到了她。當時這個孩子正跪在一具女性尸體旁，而那具尸體的胸口插著一根斷裂的鋼筋，顯然是在逃跑時被倒塌的建築砸中的。艾莎至今記得阿米娜抬頭看她的眼神，那雙琥珀色的眼楮里沒有淚水，只有某種超越年齡的平靜。
“姐姐，媽媽為什麼變成紅色了？”阿米娜突然開口，聲音虛弱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的左手無意識地抓著睡袋邊緣，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艾莎的動作頓了一下。三小時前，她親眼目睹阿米娜的母親在街頭變異，那個溫婉的中學教師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皮膚下浮現出和阿米娜手臂上一模一樣的血紋，然後撲向最近的鄰居，用牙齒撕開了對方的喉嚨。
“媽媽只是...生病了。”艾莎最終這樣回答，同時更用力地按壓止血帶。她不敢告訴這個孩子，那些被血月組織釋放的病毒正在改變人類的基因結構，將感染者變成沒有理智的殺戮機器。
排水管深處突然傳來“啪嗒”一聲輕響，艾莎立刻熄滅頭燈，左手捂住阿米娜的嘴巴，右手摸向腰間的手術刀。黑暗中，她的心跳聲大得嚇人。
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不規則的喘息聲，那不是人類呼吸的節奏，更像是某種動物在嗅探獵物。艾莎的瞳孔逐漸適應黑暗，她看到排水溝里的紅色液體泛起了漣漪，一圈圈波紋從隧道深處擴散開來。
“別出聲。”艾莎貼著阿米娜的耳朵用氣音說道，同時慢慢將女孩推到身後的工具櫃里。她自己則蹲伏在檢修平台邊緣，手術刀在指間翻轉，刀刃對準聲源方向。
艾莎的刀很快，在他撲來的瞬間，手術刀精準地刺入他的眉心。然而預想中刀刃入肉的觸感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金屬踫撞的脆響，刀尖像是扎在了鋼板上。
“冷靜，醫生。”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他突然停下動作，抬手摘下了夜視儀，露出一張涂著迷彩的臉。他作戰服左臂上的聯合體徽章在黑暗中泛著微光。“我們是第七救援隊。”
艾莎癱坐在地，緊繃的神經突然松懈讓她眼前發黑。但阿米娜的哭聲立刻將她拉回現實，女孩從工具櫃里爬出來，右臂上的血紋比剛才蔓延得更遠了。
“叔叔，我胳膊好疼...”阿米娜抽泣著說，眼淚在髒兮兮的小臉上沖出兩道白痕。
特種兵蹲下身，戰術手電的光束照在女孩手臂上。艾莎注意到他的表情在面罩後突然變得凝重。他快速從背包取出一個金屬盒，打開後露出里面散發著藍光的六稜柱晶體。晶體正在以異常頻率閃爍，發出急促的“滴滴”聲。
“三級污染。”特種兵對身後的隊友說，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必須立即隔離。”
“不！”艾莎一把抱住阿米娜，女孩滾燙的額頭貼在她頸側，“她還是清醒的！沒有被完全轉化！”
特種兵的面罩上映出艾莎扭曲的倒影︰“你知道血月用這種孩子做什麼嗎？之前一個看似正常的孩子突然變異...”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疲憊，“咬死了二十三個幸存者，其中包括六名醫護人員。”
金屬盒的藍光映在阿米娜臉上，那些血紋像是受到刺激般加速蔓延。艾莎突然奪過手術刀，在特種兵反應過來前，精準地切開女孩手臂上最密集的血紋區域。
黑血噴涌而出，但隨之流出的還有幾縷發光的紅色絲線，它們像活物般在空中扭動，試圖重新鑽回傷口。更令人驚訝的是，藍色晶體對這些絲線產生強烈反應，突然爆發出耀眼光芒。光線如同實質的刀刃，將紅色絲線灼燒成灰燼。
“這...”特種兵震驚地看著阿米娜手臂上逐漸褪去的血紋，“你怎麼知道能這樣處理？”
艾莎沒有回答。她只是更緊地抱住阿米娜，目光掃向排水管深處，那里躺著十幾個同樣被處理的傷者，其中三個沒能撐過放血的過程。她的白大褂口袋里，一張染血的照片邊緣露了出來︰那是她和妹妹在醫學院畢業時的合影。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筆跡寫著︰“致我親愛的妹妹，願你的手術刀永遠只為治愈而揮動。”
這張照片的另一半被她親手燒掉了，因為那部分畫面里，妹妹的眼楮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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