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語詩學場域中的文化政治博弈》
    ——論樹科《堅𦺋同流𦺋》的抵抗詩學
    文一言
    在珠江三角洲的方言褶皺里,粵語詩歌如同一把淬火的青銅劍,既承載著古漢語的基因密碼,又折射著當代文化政治的鋒利稜角。樹科的《堅𦺋同流𦺋》恰似這柄雙刃劍的寒光閃耀,以身體詩學的姿態刺破了語言霸權的話語帷幕,在輕聲笑語中完成文化主體性的莊嚴建構。這首誕生于粵北韶城的方言詩作,既是嶺南文化千年流變的詩學證詞,又是當代方言詩歌對抗文化霸權的修辭典範。
    一、話語權力的拓撲學重構
    當"白話寛鳥語?粵人唔正統?"的雙重詰問在詩行中炸響,我們听見的不僅是方言存續的焦慮,更是權力話語體系的暴力切割。這種將方言貶抑為"鳥語"的話語暴力,實則暗合福柯所指認的知識權力共謀標準化語言體系通過符號暴力建立文化等級秩序。詩中"嘻嘻,笑唔屎我……"的戲謔語調,恰似巴赫金狂歡理論中的"降格游戲",用俚俗化的身體修辭消解權威話語的嚴肅性。這種對抗策略與韓少功《馬橋詞典》中的方言突圍形成互文,都在試圖重構被標準化敘事遮蔽的地方知識譜系。
    歷史記憶的考古式書寫在此展現出強大的解構力量。"鳥語,唐宋官話"的辯證翻轉,將方言從地域性符號升格為文明活化石。李新魁《廣東的方言》早已論證粵語存留《切韻》音系的事實,詩人卻以詩性智慧將其轉化為文化正統性的證物。當"廣府,客家,潮汕"被指認為"中原後裔",這不是簡單的血統論辯,而是對中心邊緣權力結構的拓撲學改寫——嶺南不再是華夏文明的他者,而是文明基因庫的動態保存者。
    二、身體敘事的文化符號學
    詩中"拖鞋"與"八字腳"的意象集群構成精妙的身體隱喻學。拖鞋作為嶺南日常生活的物質符號,在文化凝視中被異化為貧窮標識,這種符號暴力正如布迪厄所言"品味作為階級差異的標記系統"。詩人以"昂頭挺胸"的身體姿態完成符號價值的翻轉,使拖鞋從被凝視的客體升華為文化自信的圖騰。這種身體美學的重構,令人想起謝德慶《一年行為表演》中的生存抗爭,都將身體作為抵抗異化的最後戰場。
    "八字腳"的行走姿態更是個體存在論的生動喻象。不同于京派文化的規矩方圓,這種看似隨意的步伐暗含嶺南文化的生存智慧——如林語堂所言"廣州人的務實精神"。當詩人將這種身體記憶溯源至"秦始皇的架步",實則建構起跨越時空的文化主體性。秦始皇南征百越的歷史事件,在此被重新編碼為文化基因的奠基儀式,賦予方言群體以史詩般的合法性。
    三、抵抗詩學的修辭策略
    詩歌通過多層聲音的復調編織,構築起抵抗話語的立體防線。既有"嘻嘻"的民間笑聲消解權威,又有"哈哈"的嘲諷語調揭露凝視暴力,最終以"哼!"的頓挫完成文化主體宣言。這種聲音政治學讓人想起北島《回答》中的否定美學,但更具方言特有的音韻質感。粵語特有的入聲字與語氣詞,如"寛"、"嘟"、"系",在文本中形成獨特的音響織體,使抵抗姿態獲得語音學的物質支撐。
    時空並置的敘事策略則展現出魔幻現實主義的解構力量。從當下粵北的沙湖畔,驟然切換到兩千年前的秦始皇時代,這種時空折疊不僅印證了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理論,更創造出本雅明式的"當下辯證法"。當嶺南的拖鞋與秦代的軍靴在詩學時空相遇,文化正統性的線性敘事被徹底瓦解,轉化為共時性的文明光譜。
    結語
    《堅𦺋同流𦺋》以其方言詩學的銳利鋒芒,在文化政治的角力場劃出璀璨的抵抗軌跡。這首詩不僅是粵語存續的文學宣言,更是多元文化主義的詩學範本。在全球化語境下,它啟示我們真正的文化正統性不在權力的欽定中,而在每個群體用母語講述自身歷史的話語權里。就像珠江終將在咸淡水交匯處孕育獨特的生態系統,嶺南文化的生命力,正源自這種敢于在主流話語中堅持"八字腳行走"的文化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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