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對著手機喂了一聲,听筒里傳來的是一個略帶官方的,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男聲。
“請問是徐天先生嗎?”
“是我,哪位?”我心里已經有了數,臉上卻依舊保持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微笑。
“徐先生您好,我是國務院辦公廳的,恭喜您,您被授予‘社會治理創新杰出貢獻獎’,十日後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表彰大會,請您務必撥冗出席。”
得,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掛斷電話,把手機扔回口袋,轉身走回房間。
李娜正對著電腦屏幕,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鍵盤,看到我進來,頭也沒抬,語氣焦急︰“徐生,名單和議程都出來了,這次規格很高,但……沒有安排您發言,您是最後一個領獎的,純粹就是走個過場。”
花仔榮也叼著煙走了過來,臉色不太好看︰“阿天,這擺明了是想把你架在火上烤啊!
去了就是掛個牌子,以後做事都要看人臉色,不如不去!“
我走到酒櫃前,倒了杯威士忌,輕輕搖晃著,看著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旋轉。
“花瓶?他們想讓我當個好看的花瓶?”我輕笑一聲,抿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那我就把這個花瓶砸了,倒出里面的刀,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正能定規矩的人。”
花仔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阿天,你有什麼計劃?”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轉頭對李娜說道︰“李娜,幫我把《藍衣治理實錄》的原始素材重新剪輯一下,重點提取三段畫面︰台風夜老人被背過洪水、志願者在火場邊緣分發淨水片、市民在听證會上痛哭控訴拆遷黑幕。每段不超過二十秒,配上無聲字幕,就寫‘他們說這是非法,可誰在救我們?’”
李娜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立刻點頭應道︰“明白,徐生,我這就去辦。”
“還有,”我補充道,“把剪輯好的視頻包植入這次表彰大會的直播備用流,加密權限設為‘僅主持人切換台可觸發’。”
李娜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徐生,您這招真是……高!”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心里卻在盤算著接下來的每一步。
十天的時間,轉瞬即逝。
表彰大會當天,北京的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我沒有穿什麼名貴的西裝,而是依舊穿著那身深藍色的制服,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走進人民大會堂,我能感覺到周圍無數雙眼楮都在盯著我,有好奇,有審視,也有不屑。
但我毫不在意,面色平靜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會的流程很長,各種領導講話,各種先進事跡報告,听得我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頒獎環節,我才稍微打起了一點精神。
輪到我上台領獎的時候,台下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我接過獎狀,對著麥克風,平靜地說道︰“這份獎,不屬于我徐天,它屬于每一個在風雨里沒松手的人。”
說完,我對著台下鞠了一躬,準備退場。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台上的主持人突然接到導播的急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聲音都有些顫抖︰“信號……信號出現技術故障!”
緊接著,大會堂中央的大屏幕上,赫然播放起了那段我讓李娜剪輯的視頻。
先是台風夜,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被藍衣隊員背著,艱難地在齊腰深的洪水中跋涉,老人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無助。
緊接著,畫面一轉,一群穿著藍色馬甲的志願者,在熊熊燃燒的火場邊緣,奮力地分發著淨水片和毛巾,他們的臉上被煙燻得漆黑,但眼神卻充滿了堅定。
最後,畫面定格在一個市民的臉上,那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男人,他在听證會上痛哭流涕地控訴著拆遷黑幕,他的聲音嘶啞而絕望。
三段視頻,沒有任何聲音,只有無聲的字幕︰“他們說這是非法,可誰在救我們?”
整個會場瞬間炸開了鍋,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震驚了。
台上的高層領導臉色鐵青,但卻無話可說,因為視頻里的每一個鏡頭,都是真實發生的,他們根本無法指責。
三分鐘後,信號恢復正常,大屏幕上重新出現了表彰大會的畫面。
而我,已經悄然走下了台,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晚,我在北京飯店的房間里,接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電話。
“徐天,你好大的膽子!”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怒意。
“趙部長,您好。”我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
“上面很震怒,但也……動容。”趙國棟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有人說你囂張,也有人說你真實。”
“我沒想掀桌子,”我淡淡地說道,“我只是讓桌子下面的腳,露了出來。”
趙國棟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李娜也給我發來了一條信息︰“徐生,我們截獲了一條從北京某部級單位發出的內部備忘,內容是‘建議將“港島應急聯指”模式納入“基層治理試點庫”,優先考慮珠三角復制’。”
我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燈火輝煌的長安街,輕聲說道︰“他們以為我在爭名,其實我在爭命——這城的命。”
返港前夜,北京飯店的房間里,我捏著那封光禿禿的匿名信,信紙糙得像砂紙,指尖傳來一陣不舒服的觸感。
上面那行打印字,冰冷得像是從電腦里直接摳出來的︰“權力不是獎杯,是債務。”
我盯著它看了足足五分鐘,房間里靜得能听到威士忌在冰塊里融化的聲音。
這年頭,玩深沉的家伙也不少啊。
嘴角微微上揚,我嗤笑一聲,掏出打火機,“噗”的一聲,火苗舔舐著信紙,直到它變成一堆蜷縮的黑灰,安靜地躺在煙灰缸里。
管他誰寫的,嚇唬誰呢?
老子還怕欠債?
第二天一大早,我站在首都機場的貴賓通道,陽光刺得我眯起了眼楮。
臨走前,我撥通了李娜的電話,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啟動‘燈塔計劃’——把所有服務站的調度權限,全部升級為雙密鑰驗證。”
電話那頭,李娜的呼吸聲都輕微了幾分,顯然明白我的用意。
“徐生,明白。主鑰在您,副鑰呢?”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機場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終落在幾個拖著行李箱,臉上帶著疲憊卻充滿希望的年輕人身上。
“副鑰……交給市民代表。隨機抽選,輪值制。”
掛斷電話,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霧霾味兒,帶著一絲北京特有的味道。
這時,手機“嗡”的一聲震動,屏幕上跳出一條消息︰“七日後,港督將宣布‘特別民防顧問’獲編入政府常設架構,預算年度撥款兩億。”
我閉上眼楮,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低聲呢喃︰“獎杯是假的,但債,是真的——而我還……才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