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腳下的地底空間,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支撐這片廣闊天地的法則基石,在王平安斬斷節點的那一刻,便已注定崩塌。
巨岩如雨,從穹頂剝落,帶著毀滅萬物的沉重勢能,砸向那座已經化為塵埃的祭壇。
空間在成片成片地坍縮,露出背後猙獰扭曲的虛空亂流。
王平安單膝跪地,身軀劇烈地顫抖。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燒紅的刀片,灼痛著他的五髒六腑。
那襲早已被血與塵染成暗色的白衣,此刻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那因力量過度透支而略顯單薄的輪廓。
他成功了。
卻也幾乎耗盡了自己。
體內的世界雛形,從未如此黯淡過。
輪回石磨停止了轉動,枯榮道樹斂去了所有光華,像兩件失去了神性的古物,靜靜懸浮在枯竭的本源之海中。
沒有時間感慨,更沒有時間療傷。
王平安猛地抬頭,那雙浸染著血污的眸子,看向頭頂那正在飛速合攏的天穹。
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拖著這具瀕臨崩潰的重傷之軀,一步踏出。
空間,在他面前如水波般蕩開一道漣漪。
再出現時,他已回到了滿目瘡痍的皇城上空。
……
籠罩天際的邪異黑雲,早已煙消雲散。
萬年未見的陽光,刺破了層層陰霾,化作一縷縷金色的光柱,斑駁地灑在這座剛剛從末日邊緣掙扎回來的雄城之上。
陽光本該帶來溫暖與希望。
但此刻,它照亮的,卻是一片死寂的廢墟。
宮闕傾頹,長街斷裂。
無數百姓與修士,或癱軟在地,或跪地叩首,臉上凝固著劫後余生的茫然與深入骨髓的恐懼。
空氣里,還殘留著神威燒灼後的焦糊味,混雜著眾生絕望的意念,形成一種令人胸悶欲嘔的壓抑氣息。
死寂。
絕對的死寂。
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抽走了聲音。
王平安的出現,打破了這片死寂。
無數道目光,匯聚而來。
敬畏、恐懼、震撼、茫然……
他沒有理會這些目光。
他只是靜靜地懸浮著,像一尊浴血的神魔雕塑,目光穿透了空間的阻隔,落向兩個方向。
一處,是欽天監的高塔。
另一處,是皇宮的最深處。
那里,兩道燃燒了自己一切,剛剛才熄滅的光,似乎感應到了他的注視。
“咳……後生可畏……”
一道蒼老而欣慰的嘆息,仿佛跨越了生死的界限,直接在他心底響起。
是皇室老祖的殘響。
“此界安危,托付于你了……小心……那個印記……”
另一道聲音接踵而至,帶著一絲天機運轉的玄妙,卻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
是欽天監首座最後的意念。
兩道聲音,在傳遞完這最後的信息後,便化作兩縷微不可見的青煙,徹底歸于天地。
他們,走得無比安詳。
王平安對著那兩個方向,微微頷首。
無需言語,這是他對兩位犧牲者,最崇高的敬意。
做完這一切,他再也無法分出半點心神關注外界。
他立刻內視己身。
丹田氣海,那片本該是他的世界雛形所在之地,此刻一片混沌。
而在混沌的中央,那枚包裹著李常光的創生之繭,靜靜懸浮。
光繭的表面,那道因本源被竊而產生的裂痕,非但沒有愈合,反而……又擴大了一絲!
一絲微弱到極致的創生氣息,正順著那道新增的裂痕,緩緩逸散。
這景象,狠狠刺痛了王平安的道心!
他弒神,他鏖戰,他賭上一切,為的是什麼?
為的,就是奪回那被恭親王竊走的【焚寂古樹】與【萬鬼死城】兩大本源,以此來彌補光繭,讓李常光能安然完成最後的蛻變!
可結果,神降雖被阻止,但他奪回的本源,在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擊中,消耗殆盡。
甚至,連他自身的本源都已油盡燈枯。
他被奪走的,不止是力量。
更是李常光的……命!
一股無法言喻的焦灼與殺意,在他心底瘋狂滋生,卻又被他以更強大的意志,瞬間壓縮成極致的冰冷。
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必須找到更多的能量,更磅礡的生機,在光繭徹底破碎前,將她救回來!
就在這時,他眉心處,那個由恭親王種下的血色詛咒,忽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
像一顆……活物的心髒。
王平安的神念,瞬間集中于此。
這個烙印,在吞噬了那絲神之本源與空間烙印後,已經發生了詭異的質變。
它不再吸取王平安的能量,反而像一頭吃飽喝足的凶獸,陷入了沉眠。
但王平安能清晰地感知到,它正在“消化”。
它在消化那絲屬于“神”的位階與法則,並與恭親王那滔天的怨毒完美融合,孕育著一個更加恐怖、更加未知的存在。
它像一個坐標。
一個定位器。
一個……由神之殘骸與凡人之怨毒澆灌而成的,詭異的“魔胎”!
它散發出的微弱氣息,不再是單純的詛咒,而是帶著一絲與那被擊退的“神”,同根同源的波動。
似乎在遙遠的時空之外,與某個偉大的存在,保持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系。
王平安的眼神,冷得像是萬古不化的玄冰。
危機,遠未停止。
甚至可以說,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他從一個被天下勢力暗中窺伺的“棋子”,變成了如今站在明面上,被無數目光聚焦的“破局者”。
更是……被一尊真正的神只,打上了“必殺”標簽的獵物!
他的目光,緩緩從內視中移開,落向下方崩塌的地底。
那里,是祭壇的核心。
他抬手,虛空一抓。
一塊深埋在無盡塵埃中的祭壇殘片,受到牽引,破開層層土石,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的掌心。
殘片只有巴掌大小,通體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血肉色澤,上面還殘留著一絲無法被磨滅的,屬于“神”的法則碎片。
混亂,扭曲,充滿了掠奪與毀滅的意味。
王平安的指尖,輕輕拂過這枚殘片。
就在指尖與殘片接觸的剎那。
他眉心那沉睡的“魔胎”,竟再次輕微地跳動了一下,與這枚殘片產生了某種玄奧的共鳴!
王平安的眸光,驟然一凝。
他懂了。
這個烙印,既是追蹤他的“信標”,也是……能讓他反向追蹤到那尊神只的“鑰匙”!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的劇痛讓他眉頭微皺,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壓下所有傷勢,壓下心中對李常光的焦急。
他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恢復。
是找到足以彌補光繭的龐大能量。
然後……
他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虛空,望向了那神只敗退的方向。
去找到 。
去奪回本就屬于自己的本源。
不夠?
那就連同 的神座、神國、乃至神格,一並奪過來!
你不是要降臨嗎?
那我就逆流而上,親自去你的世界……
請你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