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大陣籠罩下的南疆,宛如一個巨大的血色囚籠。
時間,在壓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枯榮供奉的耐心,也隨之被消磨殆盡。
他立于臨時搭建的法壇之上,俯瞰著下方噤若寒蟬的神廟修士,那張本就陰鷙的臉龐,此刻已扭曲得如同厲鬼。
整整三天了。
那兩個小雜碎,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血咒大陣沒日沒夜地運轉,消耗了海量的資源,卻連他們的一根毛都沒感應到。
廢物!
一群廢物!
枯榮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將自己的理智焚燒殆盡。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手下這群人里出了內鬼,暗中給那兩個小畜生通風報信?
否則,以自己的天羅地網,他們怎麼可能藏得這麼深!
“供奉大人,會不會是……那洞天秘境有什麼隔絕探查的至寶?”一名心腹都統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圖為這詭異的局面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至寶?”
枯榮冷笑一聲,聲音沙啞而尖利。
“再強的至寶,也有極限!本座就不信,他們能一輩子當縮頭烏龜!”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癲狂的凶光。
既然常規的法子找不出你們,那本座就用最原始、最霸道,也最惡毒的法子,把你們從老鼠洞里活活逼出來!
“傳我命令!”
枯榮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刮過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
“立刻分頭前往南疆各處蠻寨村落,給本座……血祭!”
此言一出,連那些早已習慣了血腥的神廟精銳,都不由得齊齊打了個寒顫。
“供奉大人,這……”
“那個李常,不是尋常修士,她是‘喚靈體’!”枯榮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殘忍,“此等體質,天生親近萬物生靈,對生命氣息的感知敏銳到極致!”
“本座就要用這十萬大山里,最精純、最無辜的生靈之血,煉制出最怨毒的‘血引’!”
“我要讓這千里山河,處處都是哀嚎,遍地都是怨氣!”
“我倒要看看,她這個所謂的喚靈體,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
命令下達,神廟的戰爭機器,這台沾滿了鮮血的絞肉機,立刻高速運轉起來。
……
距離神廟主營百里外的一處偏遠村落,【青禾寨】。
這里世代以山林為生,與世無爭,寨民淳樸善良。
然而今天,末日降臨了。
“轟!”
村寨的木門被狂暴的靈力轟然炸碎,數十名身披血色鎧甲的神廟修士,如狼似虎地沖了進來。
“不!放開我的孩子!”
一位年輕的母親死死抱著懷中啼哭的幼兒,卻被一名修士一腳踹翻在地,孩子被粗暴地搶走。
“阿爸!”
一個七八歲的少年揮舞著小拳頭,沖向抓走他父親的修士,卻被對方隨手一揮,一股勁風直接將他瘦小的身體掀飛,重重地撞在石牆上,生死不知。
哭喊聲,哀嚎聲,咒罵聲,響徹了整個山寨。
神廟的修士們臉上沒有絲毫憐憫,他們如同抓捕牲畜一般,將所有寨民,無論老弱婦孺,全部用符文鎖鏈捆綁起來,押送到村寨中央的祭壇。
那里,早已被刻畫下了一個散發著不祥紅光的血腥法陣。
“啊——!”
伴隨著淒厲的慘叫,第一位被推上祭壇的村民,在血光中瞬間化為一灘膿血,他全部的精氣神,都被法陣貪婪地吞噬,化作一絲怨毒至極的血色霧氣,沖天而起。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濃郁的血腥味混合著沖天的怨氣,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見的、粘稠如墨的邪惡能量,在南疆的上空,匯聚成一朵又一朵令人作嘔的血雲。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幾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然記錄下這地獄般的一幕。
他們是萬蠱寨的探子。
他們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將一枚刻有【青木寨】圖騰的信物,“不小心”遺落在了神廟修士撤離的路上。
很快,青木寨的長老便收到了寨民被神廟屠戮的消息,當他看到那枚沾血的圖騰信物時,這位向來沉穩的老者氣得渾身發抖,雙目赤紅。
“神廟!欺人太甚!”
“召集所有戰士!此仇不報,我青木寨誓不為人!”
一場更大的混亂,正在悄然醞釀。
……
與此同時,在另一片幽暗的山林中潛行的王平安,腳步猛地一頓。
一股極致的惡寒,毫無征兆地從他心底涌起。
他丹田內的那枚混元太極金丹,在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瘋狂旋轉起來,一股源于大道本源的、冰冷刺骨的厭惡感,瞬間傳遍他的四肢百骸。
不是殺氣,也不是危險。
而是一種……褻瀆!
一種對生命,對輪回,對天地秩序最赤裸裸的褻瀆!
他的神念順著那股感應無限延伸,瞬間“看”到了數個方向,同時升騰起的、那一道道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怨毒的血色光柱。
他“听”到了無數生靈在臨死前,那最淒厲、最絕望的哀嚎。
轟!
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從王平安的胸膛中轟然炸開!
他修的是生死輪回,掌的是創生寂滅。
生與死,在他看來是天地間最神聖、最不可侵犯的秩序。
而神廟的所作所,正在用最骯髒、最卑劣的手段,踐踏這份秩序!
這已經不是仇恨,而是道爭!
是他的道,與神廟的道,根本上的對立!
“唔……”
身旁的李常,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嬌軀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作為喚靈體,她對生命能量的感知,比王平安更為直接。
那股來自無數生靈的臨終悲鳴,像億萬根毒針,狠狠刺入她的神魂深處。
一縷精純無比的創生之力,不受控制地從她體內逸散而出,帶著撫慰萬物的悲憫,與那股滔天的血祭邪氣,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抗。
“收斂心神!”
王平安低喝一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混元之力瞬間涌入,強行將她外溢的創生氣息壓制回體內,並隔絕了外界那污穢氣息的侵蝕。
他很清楚,此刻只要李常的氣息暴露一絲一毫,枯榮的血咒大陣會立刻鎖定他們。
但……
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嗎?
王平安的目光,變得無比深邃。
他腦海中的星羅棋布圖,光芒大放,將所有血祭點的能量波動,清晰無比地標注了出來。
其中有一個點,光芒最盛,怨氣最濃,顯然是神廟此次行動的核心祭壇所在。
逃,可以逃。
以幻形珠的玄妙,繞開這些區域,繼續隱藏,並非難事。
可若是今日他繞開了,他道心之上,必將蒙上一層無法抹去的陰影。
他的道,是生死輪回,是執掌秩序。
一個連自己大道都被人肆意踐踏,卻只能選擇視而不見的“強者”,還算什麼強者?
逃避,本身就是一種道心上的潰敗!
王平安緩緩抬起頭,看向那血祭能量最濃郁的方向。
他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獵物的躲藏與隱忍,而是化作了獵人鎖定目標時的……冰冷與決然。
一股無形的意志,通過“同心鎖”,直接傳遞到李常的心中。
李常身體的顫抖,瞬間停止了。
她從王平安的意志里,感受不到絲毫的猶豫與恐懼,只有一種斬釘截鐵的決心。
她雖然心有余悸,但對王平安的信任,早已超越了生死。
她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問該怎麼做。
只是反手,更緊地握住了王平安的手。
王平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向李常傳遞了最後一個念頭。
“走。”
“我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