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十萬大山深處。
一片被世人遺忘的荒蕪山脈,連最貪婪的妖獸都不會踏足。
此地山石嶙峋,寸草不生,天地間充斥著一股荒涼死敗的氣息。
然而今日,這片亙古的寂靜被徹底打破。
轟隆隆——!
天際線上,一艘艘猙獰的黑鐵戰船撕裂雲層,如同一群從地獄沖出的鋼鐵巨獸,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船首之上,神廟那威嚴而冷酷的徽記,在慘白的天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枯榮供奉負手立于主艦之巔,一身墨色長袍在烈風中獵獵作響。
他的面容,比這片荒山還要枯槁,那雙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近乎瘋狂的火焰。
就是這里。
“兩儀尋蹤鏡”最後鎖定的坐標,就是這片鳥不拉屎的絕地。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那股死敗的味道非但沒讓他不適,反而讓他精神一振。
越是這樣的地方,越適合成為藏匿洞天秘境的天然屏障。
也越適合……成為那對小畜生的埋骨之地!
“大海撈針?”
枯榮供奉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度殘忍的獰笑。
“老夫,可沒那個耐心。”
他緩緩抬起手。
一枚枚鴿卵大小、通體呈現出詭異血紅色的晶石,從他的儲物法寶中浮現,靜靜地懸浮在他面前。
這些,便是用無數南疆修士與凡人的精血神魂,以禁忌秘法煉制而成的“血脈引子”。
每一枚引子,都仿佛一顆跳動著的、充滿痛苦與怨毒的心髒。
仔細看去,晶石內部似乎有無數張扭曲的面孔在無聲哀嚎。
“去。”
他一聲令下。
數十名神廟的黑衣執事,面無表情地接過一枚枚血脈引子,如同鬼魅般從戰船上一躍而下,射向山脈的四面八方。
他們早已勘察清楚,這片連綿千里的山脈,其下方的地脈節點分布。
而他們的任務,就是將這些承載著無盡詛咒的引子,一顆顆地,釘入那些地脈的“心髒”之中!
一名執事來到一處干涸的山谷中央,那里正是一條地脈分支的匯聚點。
他毫不猶豫地催動靈力,將手中的血脈引子狠狠按入腳下干裂的岩石。
嗡——!
血色晶石仿佛活了過來,伸出無數條血色的觸須,瘋狂地鑽入地底,貪婪地汲取著地脈中殘存的微弱靈氣。
大地,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哀鳴。
以那枚引子為中心,一圈圈肉眼難見的血色波紋,開始向著地底深處蕩漾開來。
同樣的一幕,正在這片千里山脈的各個角落同時上演。
當最後一枚血脈引子被埋入預定位置。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下一刻!
轟!
一股無形的、充滿了血腥與怨念的法則之力,從千里山脈的每一個地脈節點中沖天而起!
數十道血色光柱,在半空中交織、融合,最終形成了一個覆蓋了方圓千里的巨大血色天幕!
“血咒感應大陣……成!”
枯榮供奉仰頭望著那張由無數冤魂構築的羅網,眼中滿是陶醉與快意。
此陣,不具備任何直接的攻擊力。
但它,卻能與這片天地間的血脈法則產生最深層次的共鳴。
它就像一張最靈敏的蛛網。
只要李常那個小賤人,只要那個“喚靈體”,敢在這張網的範圍內動用一絲一毫的血脈本源之力……
整張大網,就會瞬間感應到她的存在!
屆時,搜索範圍將從千里,縮小到百里,十里,甚至一里之內!
任你藏在何等隱秘的洞天,都將無所遁形!
“供奉大人,萬蠱寨的人到了。”一名親信低聲稟報。
枯榮供“奉”的視線,從血色天幕上收回,望向山脈的另一側。
只見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正貼著地面席卷而來,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嗡鳴聲。
那根本不是雲。
而是億萬只色彩斑斕的毒蟲組成的蠱群!
為首的,是一名身穿獸皮,臉上畫滿詭異圖騰的陰鷙老者,正是依附于神廟的萬蠱寨寨主。
“枯榮大人好大的手筆,如此邪陣,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啊。”
萬蠱寨主遙遙拱手,聲音沙啞,眼神中卻閃爍著貪婪的光。
枯榮供奉皮笑肉不笑地回應︰“區區小道罷了。還需寨主的尋蹤蠱群,將這片區域徹底封鎖,莫要讓那兩只老鼠,有任何鑽空子的機會。”
“好說,好說。”
萬蠱寨主嘿嘿一笑,手中法杖一頓。
那片億萬毒蟲組成的“烏雲”,立刻分散開來,化作一張更為細密的活體網絡,將整片山脈圍得水泄不通,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合作,看似天衣無縫。
但當萬蠱寨主轉身去部署蠱群時,枯榮供奉的眼神,卻瞬間變得冰冷而鄙夷。
他對著身後的陰影,做了一個極其隱晦的手勢。
幾道幾乎與影子融為一體的“影衛”,無聲無息地消失,悄然跟上了萬蠱寨的隊伍。
南疆這些喂蟲子的蠻子,貪婪成性,從不可信。
名為合作,實為相互利用。
若不是他們的蠱蟲在追蹤封鎖方面確有獨到之處,他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天羅地網,已經布下。
枯榮供奉盤坐于陣法中央的虛空之中,緩緩閉上了雙眼,如同一尊等待獵物上鉤的魔神。
他有的是耐心。
他知道,藏在洞天里的老鼠,不可能永遠不動。
尤其是那個叫王平安的小子,身負重傷,必然需要療傷,需要突破。
而那,就是動用力量的時刻。
那一刻,就是他們的死期!
……
與此同時。
在這片血咒大陣籠罩的山脈之外,數百里遠的一座孤峰之頂。
鎮靈氏的烏長老,正手持一面古樸的青銅鏡,鏡面中清晰地映照出神廟布下滔天血陣的整個過程。
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好一個神廟,好一個枯榮!為了一個喚靈體,竟敢在南疆行此滅絕之事!”身旁一名年輕的族人咬牙切齒道。
烏長老卻只是冷哼一聲,眼神閃爍不定。
“急什麼?”
“讓他們斗。”
“神廟勢大,那個叫王平安的小子也絕非善類。讓他們先拼個兩敗俱傷,我們……才有機會。”
他想做的,是那只最後的黃雀。
而在另一處隱秘的山坳里。
一名來自中州大派的密探,正用一種特制的留影玉簡,心驚膽戰地記錄著遠方那不祥的血色天幕。
他心髒狂跳。
神廟的瘋狂,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南疆,這潭水,被徹底攪渾了。
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正在這片荒蕪的山脈上空匯聚。
而處于風暴中心的王平安與李常,對此,尚毫不知情。
在那個與世隔絕的洞天最深處,在李常以創生之力撐起的“安全區”內,王平安的突破,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外界,已是絕殺之局。
危機,一觸即發。